农历五月初八,我们彩云之南,我们爨乡曲靖的第一场大雨,在父老乡亲苦苦期盼了一百二十余天,在端午节和芒种过后,像羞涩的玉美人,披着玫瑰色的夜,珊珊来迟。
在这一百二十多个高温日子里,羊雀叫破了嗓子,布谷啼尽了最后一滴血,多少小苗胎死腹中,无数河流瘦成了一副副干骨头,一望无垠的土地撕心裂肺,遍野凌云壮志的树木灰心丧气,我原本缤纷的彩云之南啊,与相邻的川黔桂,相形见绌!不是曲靖六百余万儿女不勤奋、不优秀,不是我二十六个民族高原人民故意懈怠、不思进取!
是老天不作美,不遂人意。有意作恶,故意刁难这四千万纯朴善良的心!在这一百二十多个“如火如荼”的时日里,我们从大年初一,就以不同的方式,敬天敬地,祭山祭庙祭祖神;我们以“红头”文件的形式,层层落实河湖(塘)长制,多少挖掘机日夜使力,清理河道沟渠、拓展扩宽大大小小的塘子,尤其是老家的人们,准备了许多时日的坛坛罐罐,都被绝情似火的阳光,晒裂烤煳了;尤其是这段时间,大云南正是青春茂盛、瓜果飘香之际,正需要充足的营养,源源不断的水分。
老天,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做得太出格了!你太不解风情了!你太绝情绝意了!太平洋那么大,而你那么偏心!
从春梦醒来、种子入地,从百草含情、万物花开,我就以农人的身份,乡下人的口吻,踏着节令,种着五谷,哼着民谣,汗流浃背,想着天空,瞄着每一朵过往的云,以孤男寡女的情怀和诗人的痴呆,日以继夜,等一场比黄金贵重的雨水,从干瘪的梦中神奇般降临。可是老天,你太傲娇了,硬是一点不配合,伤透了我这苦荞粑粑的颜面,偏偏滴水不漏!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云岭大地上的万物,在漫长的烈日暴烤下,它们稚嫩的心、柔软的身子、憔悴的脸盘,怎能奈何得了你武断的蹂躏?
今夜的雨,虽然不大,雨脚也不是很长,还雷声阔嗓,但毕竟久旱逢甘霖,犹如他乡遇故知。我真的很高兴,像几十年如一日的老“彩迷”,突然在不经意间,就中了千百万的大奖一般。
今夜的雨,就像远方初来乍到的贵宾,虽然对此地有点茫然,但那如梦如茵似幻、音乐般的雨滴,真真切切,落在高原大地,似乎无所适从,又像跑调的歌手。但在我已经很久渺无雨讯的心空和耳畔,我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籁之音了,这就是能治愈百病、挽救灵魂于崩溃边缘的灵丹妙药!
在今夜,听着这雨打芭蕉般的心声,谁不像我,泛了“花痴”一般,在此刻平平仄仄、起起伏伏、缠缠绵绵的雨声中,心潮澎湃,喜极而泣而涕?
情深深,雨绵绵,老夫喜作少年狂哟!今夜,我无意进入梦乡。我要让断线的珠泪,裹挟着这陌生而曾经熟悉的雨水,一路酣畅淋漓,由浅入深,姿意横行,一点一滴,尽情滋润我们苦尽甘来的云岭大地。让万物起死回生,重新打起踏实奋进、只争朝夕的尚武精神。
匆草于6月11日凌晨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