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劳工委员会对位于广东东莞的昆盈公司进行了长达3年的调查,之后发布了《中国童工直面微软》的调查报告。 昆盈公司全称为东莞昆盈电脑制品有限公司,属于台湾昆盈企业股份有限公司的独资公司,成立于1995年,主要生产鼠标、扫描仪等数字产品,2008年收入大约4亿美元,而微软是东莞昆盈公司主要的客户,大约“包揽”了昆盈公司三分之一的产能。报告称,昆盈公司的其他客户包括Hewlett Packard, Best Buy, Samsung, Foxconn, Acer, Wi/IFC/Logitech, Asus-Rd.等等。
美国劳工委员会指出,中国企业昆盈公司利用童工和低工资等压榨手段为微软等美国公司进行代工。对此,微软昨日回应称,已经注意到了NLC的报告,并正在进行调查,将确保供应商的员工享受到公平待遇,并将针对供应商的任何不当举措采取适当的补救措施。
据东莞时报报道,昨日一早,东莞市人力资源局获知消息后就开始对昆盈公司展开调查。调查的初步结果是“并没有发现童工”,而是发现了比童工大了一到两岁的未成年工。市人力资源局表示:昆盈公司雇佣未成年工,却没备案,因此下令整改。 昨晚,昆盈公司表态,他们已不再招收18岁以下青年。
美国劳工委员会自称是一家非营利机构, 目的在于对抗血汗工厂,为工人谋取福利。其已不是第一次曝光中国血汗工厂,之前不少国际知名公司都被曝在华榨取廉价劳动力,包括迪士尼、可口可乐和苹果公司等等。美国劳工委员会称,近些年来,血汗工厂并未消失,在珠三角等地依然存在不少低报酬高强度的工厂。
观察人士指出,“代工之痛”渐成社会思潮,撇开道德不谈,这从商业层面回应了中国“人口红利”行将消亡的论点。
报告中列数了昆盈公司“八大罪状”,包括超时工作、恶劣环境和超低报酬等等。根据报告,昆盈公司雇佣了大约1000名16至17岁之间的童工,15个小时制一班,一周工作6到7天,生产摄像头、鼠标等其他电脑配件。部分员工看起来只有14-15岁,大部分的学生工只工作三个月,但有些会待更长时间。
报告还指出,昆盈公司更喜欢雇佣18至25岁之间的女性员工,因为她们更愿意遵守规章制度和被控制, 加上没什么经验和法律常识, 她们容易被雇主用威胁和利诱等手段管教。在金融危机前, 工人每周大约有97个小时在工厂,其中80.5个小时是在工作;而在2009年,工人大约有83个小时呆在工厂,工作68小时。工人们的报酬是每小时65美分,但减去工作餐开销后只有52美分。工人们被要求军事化操作,而且每时每刻都处于监控之中。
此外,工人们被要求每班生产2000个鼠标,而且夏天时车间酷热难当。 年轻女性员工在接受安全检查时常常受到性骚扰,工人们在上班期间严禁交谈、听音乐和去洗手间,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很少,且只有在规定时间才能离开厂房。 对于工人们的住宿环境,报告指出,14名工人共住一室,从照片中可以看到宿舍一片狼藉,而工人们的洗浴条件也很差,工人还抱怨食物很糟糕。
昆盈公司在回应时称,工厂条件非常好,并完全遵守中国劳动法。但报告说,工厂员工抱怨: 工厂像个监狱,他们看起来更像犯人!
在国内上学时住过六人的学生宿舍。那时同学们都把吃苦当做认命, 是“十年寒窗”的一部份代价。可是, 14个人的工厂宿舍在21世纪的发达珠江三角洲出现,不是监狱是什么!?
与夏衍的著名报告文学《包身工》所不同的是, 1930年代的汉语辞典里还没有“性骚扰”一词。除此之外,今天的血汗工厂和那个“上海杨树浦福临路东洋纱厂”是没什么区别的: 同样是“外资”、廉价劳力、军事化管理(即非人待遇)和没有改变的“代工”现象!
包身工
夏衍, 1935
旧历四月中旬,清晨四点一刻, 天还没亮, 睡在拥挤的工房里的人们已经被人吆喝着起身了。一个穿着和时节不相称的拷绸衫裤的男子大声地呼喊: “拆铺啦! 起来!”接着, 又下命令似地高叫:“‘芦柴棒 ,’去烧火!妈的, 还躺着,猪猡!”
七尺阔、十二尺深的工房楼下, 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十六七个被骂做“猪猡”的人。跟着这种有威势的喊声, 充满了汗臭、粪臭和湿气的空气里, 很快地就像被搅动了的蜂窝一般骚动起来。打呵欠,叹气,叫喊,找衣服,穿错了别人的鞋子,胡乱地踏在别人身上,在离开别人头部不到一尺的马桶上很响地小便。女性所有的那种害羞的感觉,在这些被叫做“猪猡”的人们中间,似乎已经很迟钝了。她们会半裸体地起来开门,拎着裤子争夺马桶,将身体稍稍背转一下就公然在男人面前换衣服。
那男子虎虎地向起身慢一点的人的身上踢了几脚,回转身来站在不满二尺阔的楼梯上,向楼上的另一群人呼喊:“揍你的!再不起来?懒虫!等太阳上山吗?”
蓬头,赤脚,一边扣着钮扣,几个还没睡醒的“懒虫”从楼上冲下来了。自来水龙头边挤满了人,用手捧些水来浇在脸上。“芦柴棒”着急地要将大锅子里的稀饭烧滚,但是倒冒出来的青烟引起了她一阵猛烈的咳嗽。她十五六岁,除了老板之外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姓名。手脚瘦得像芦柴棒一样,于是大家就拿“芦柴棒”当了她的名字。
这是上海杨树浦福临路东洋纱厂的工房。长方形的用红砖墙严密地封锁着的工房区域,被一条水门汀的小巷划成狭长的两块。像鸽笼一般,每边八排,每排五户,一共是八十户一楼一底的房屋,每间工房的楼上楼下,平均住宿三十多个人。所以,除了“带工”老板、老板娘、他们的家族亲戚和穿拷绸衣服的同一职务的打杂、“请愿警”等之外,这工房区域的墙圈里面,住着二千个左右衣服破烂而专替别人制造纱布的“猪猡”。
但是,她们正式的名称却是“包身工”。她们的身体,已经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包给了叫做“带工”的老板。每年??特别是水灾、旱灾的时候,这些在日本厂里有门路的带工,就亲身或者派人到他们家乡或者灾荒区域,用他们多年熟练了的、可以将一根稻草讲成金条的嘴巴,去游说那些无力“饲养”可又不忍让他们的儿女饿死的同乡:“还用说?住的是洋式的公司房子,吃的是鱼肉荤腥。一个月休息两天,我们带着到马路上去玩耍。嘿,几十层楼的高房子,两层楼的汽车,各种各样好看好用的外国东西……老乡!人生一世你也得去见识一下啊!??做满三年,以后赚的钱就归你啦!我们是同乡,有交情。??交给我带去,有什么三差两错,我还能回家乡吗?”
这样说着,咬着草根树皮的女孩子可不必说,就是她们的父母,也会怨恨自己没有跟去享福的福分了。于是,在预备好了的“包身契”上画上一个十字,包身费一般是大洋二十元,期限三年,三年之内,由带工的供给食宿,介绍工作,赚钱归带工的收用,生死疾病一听天命,先付包洋十元,人银两交,“恐后无凭,立此包身契据是实。”
福临路工房的二千左右包身工,属于五十个以上的带工所管。她们是替带工赚钱的“机器”。所以,每个带工所带包身工的人数,也就表示了他们的排场和财产。少一点的三十五十,多一点的带到一百五十个以上。排场大的带工,不仅可以放债,买田,造屋,还能兼营茶楼、浴室、理发铺一类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