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散记|孙茂

	从地铁站出来，有几家零零碎碎的小吃摊贩，三轮布蓬车，车上横亘一块盖板，板下是热炉，板上盛满洋芋，豆腐，鸡蛋，西瓜，菠萝。摊主嘴里叼着香烟，斜依在凳子上，烟雾与炸食升腾的雾气混在一起，几分钟后，又四散开去。 油锅滋滋的响，油滴欢快的上下跳跃，洋芋豆腐在锅里变熟变黄，最终进到客人的肚子。我提着沉重的行李箱缓慢地向前走，左边是来来往往的车子，路上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地下通道肮脏的台阶上星星点点白白灰灰的小广告很是醒目，我提着行李箱吃力地一步步往下挪，挪到台阶拐角处时，一阵刺鼻的尿骚味让我不由得憋住呼吸，我很想快步疾行，但沉重的行李箱拖累着我。不记得用了多久，我用半呼吸的方式走完了台阶，放下行李箱，我大口喘着粗气。在我不远处，一个身着牛仔衣裤的歌手正在弹唱《大理》，歌声响亮干脆，又略带几分忧郁。再往前，是几个卖百货和手机配件的小贩，钱包、充电宝、手机耳机、手机充电器等应有尽有，卖主不断打量着过往的行人，眼神有种邀请买货的渴望，我走马观花似的往货摊旁经过。离我五十米处，一位衣着破烂、满头白发的老人家跪在地沿上，她面前铺了一张皱皱的报纸，报纸已没有了才发行时的颜色，一看便知道是捡来的，报纸上端放着一顶吃饭的银白口缸，口缸里有一张一元的纸币，纸币很新，与口缸和旧报纸形成鲜明对比。老人家与我奶奶年纪相仿，我忍不住慢下来，多看了她两眼，她低着头，双手捧起在嘴边，嘴慢慢嚼动着，拉扯着脸上的皱纹一上一下，她边嚼食边不时的把掉落到报纸上的食物残渣轻轻捻起来，推送到嘴里，我的心不禁一阵疼痛，眼睛里一阵热流涌起，我拼命忍住，走到她旁边，轻轻放了一张一元的纸币在口缸里，我匆匆站起身，不敢回头再看她，隐约中我听到她小声的说了两个字——“谢谢”。这一刻，我再也挡不住涌出的热流，前面的路也渐渐模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因为可怜老人家？还是因为思念我的奶奶？ 再往前走，拾级而上，拐过一个弯，看到高楼上显示“昆明铁路大厦”的字样。取完票，离发车还有些时间，我在站前广场上闲逛起来，抽烟的壮汉、盘腿的爷爷、地上酣睡的年轻人、蹲在角落吃泡面的女人、穿着开裆裤欢快奔跑的孩子……我想起一位前辈说过的一句话：“要捕捉生活百态那就去两个地方，火车站或菜市场。”时间渐近，我跟着人流开始排队，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位和我母亲年纪差不多的妇女，她回过头来，模样也与我母亲相似，进站需刷身份证和车票，身份证在下，车票二维码在上，人脸识别，她不会，摆弄很久，后面有年轻人不耐烦的催促，中年妇女更加慌乱，眼睛四下里慌乱地看，眼神透露出无助，我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票和身份证帮她做了识别，她感激的连声说着谢谢。其实以己度人，我帮助她也只是希望，假如有一天，我自己的母亲独自一人去到外面，遇上这样的情况，也能有人伸手帮她一把。 走进候车厅，二十分钟后列车检票，七点整，火车缓缓开动，天空成铁青色，车窗外忽闪而过的灯光，山峦，田地，湖泊，山草，都与天色合为一体。 车厢里很安静，大概乘客都累了，我也趴在桌子上熟睡。那种感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