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以巧夺天工形容古代工匠的手艺,然而面对5000年前的古代器物,或许很少人用现代的视角去剥开器形中的设计之美,更予人启发的是长久以来未被书写与整理的“古之设计”对于文创教育的重要价值。
10月18日,展期长达一年的中国古玉形纹设计特展“玉见设计”在震旦博物馆揭幕。之所以扣住“形纹”做文章,是与震旦古器物学研究中心的核心方法论“料、工、形、纹”紧密相关的。料,是器物材质的基本特征;工,是制作器物的工具和基本方法;形,从工具痕迹入手了解器形的成形方法;纹,则是纹饰、符号。其中关于纹饰所涵盖的信息量非常庞大,但也最具鲜明的时代特征。
策展人吴棠海介绍,设计并非现代才有的观念,它很早便存在于人类的历史里,只是古人的字典里没有“设计”这个词,先民以务实的态度,从解决问题的角度进行思考,如何运用现成的材料和技术,制作出符合功能所需的器物。古代生活其实充满设计思想,即使经过时代嬗递,仍然保存在各种物质文化遗存中。如果我们能掌握解析的方法,就不难体会前人的设计巧思。”
展览“玉见设计”便是这样一例,以古玉为着眼点,剖析并呈现古人在进行器物设计时的思维逻辑,即“依料施工、角度取象、样稿组装、一元多式”。
古代工匠为了省工省料,会在制作玉器前先“相料”,观察玉料形状与所需器形是否相符,如何切割才能减少耗材。所谓“依料施工”,就是在经验的累积下,统整需要,将各式器物依照形状大小排出主次之别,以决定用料先后顺序,成为计划性的玉料分配。虽然依料施工法的局限性并不小,但是造型与纹饰的安排,能呈现古人省工省料、物尽其用的智慧。
依料施工:圆雕动物形纹设计
古代玉器的“角度取象”,与玉料形状和审美观念息息相关。简单的角度取象采取单一视点设计,如正面、侧面或俯视像三类;稍有变化者则是双视点,以左右两个侧面结合为正面,或以正面和侧面、侧面及俯视来表现动物的姿态与特征;较复杂者,则为三个或三个以上的多种视点,这可使得平面或静态的动物玉饰产生立体生动的效果。
角度取象:多视点设计
古玉的动物纹饰具有时代特征,但会随着器形而改变,显示当时存在着基本的样稿,可依形制而作调整。所谓“样稿组装”正是不同时代纹样的巧妙组合。如西周的人纹和龙纹,在玉璜和玉玦上作左右对称或环状排列;春秋时期的虺龙纹,有如寄生一般隐身于动物玉饰上,战国时期的蛇身龙纹以依附、交迭、共身及双身等形式,构成群体动物纹的组合。
样稿组装:春秋抽象纹设计
“一元多式”是指同一题材、形式相异,或同一品类、纹饰有别的情况。如西周玉鸟有长方形、三角形及圆形之状,也有多色玉料的巧雕制作。战国玉带钩呈龙形钩首、长条拱身及柱状凸钮的造型,到了汉代逐渐发展出琵琶形、镂空形及象生形等样式。一元多式的变化,突破传统造型的制约,使古代玉器更具创意。
一元多式:题材相同的玉鸟设计
“形纹设计5000年是历史,回到设计的本源,并不是让未来的设计者去照抄古代的概念,而是让历史的智慧,通过现在的展示方式,让人们在未来有新的创造。以这次展览为例,我们的五楼主展厅空间很小,如果没有‘依料施工’的设计思维,根本无法承载这个展览。在布置上,我们利用博物馆的整体楼层,将不同的子主题穿插在二楼至四楼的空间中,这就是古人智慧带给我们设计思想的改变。”吴棠海说。
吴棠海向记者表示,“玉见设计”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抽象的展览,之所以办展其一是对数十年研究的总结和提升,其二,近几年都在提倡“文创”,文创究竟为何?当他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教文创课的时候,古代器物的设计理念非常受到学生的欢迎。由此引发他的思考,文创内涵既然如此重要,作为一个博物馆,有大量的器物和内容,应当办这样一场展览,其背后的意义就是文创教育。
谈及现在的文创设计,吴棠海有些无奈,在他看来,现在很多文创设计过分简单,做一些东西,把图案堆上去,甚至仅仅画几笔,看不出它(的设计)究竟从何而来,丝毫没有文化根基的物品根本谈不上文创。“真正的文创,是有一套方式和思维的,假如古代文化的思维理念可以被提炼出来,启发人们创造现代使用的东西,意义就不一样了。我认为的文创和文创教育,是要学习和运用传统工法,由此再设计文创造型。”
结合这样的目标,震旦博物馆未来的文创教育,会根据不同的人群背景,包括设计师、高校学生等开设文创训练营,让大家学习古人的设计思维,再开创新的当代文创设计。
展览除了精选的玉器形纹设计展品展示,还设有《玲珑夜空》《纹饰设计师》《玉器多宝阁》三个多媒体互动展区,让观众分别感受依料施工、样稿组装、一元多式的趣味性。澎湃新闻记者看到现场一位观众填色完的一张回龙样稿,经过扫描和计算机自动“样稿组装”后被投影在屏幕上,成为了一块完整的玉璧;地幕上的几何图形会随着脚步轻踩,出现不同的玉器形状。
填色完的样稿,经过扫描和计算机自动“样稿组装”后被投影在屏幕上,形成完整的玉器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