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山野,一片郁郁葱葱,静谧如昨。
就在眼前这片山坡的草丛中,隐藏着十余名特战队员。他们在此潜伏已久,密切注视着山下“恐怖分子”营地的一举一动。
随着演习开始指令的下达,刹那间,35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摧毁了“敌”营地高处的固定火力点,两组狙击手分别端掉了“敌”警戒哨。随后,伴随着火力压制,山坡上的突击队员交替掩护冲往山下,潜伏在通往敌营地道路两侧的突击队员也乘坐新型全地形车冲击“敌”两翼,对敌形成三面包夹之势……
这批参演官兵隶属于北部战区陆军第78集团军某特种作战旅。在这个军改后新成立的、被称为“血狼劲旅”的部队中,既有马宝川这样在首次实兵实装800米高空跳伞训练现场身先士卒、带头高空伞跳的铁血政委,更有数千名将青春的汗水与热血默默洒在这片土地上的普通官兵。
军营玫瑰,不让须眉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女兵的形象往往与文艺、通信、卫生等远离烽火一线的职务联系在一起。但在这个旅中,却有一支专职搏杀的女兵部队。这些“火凤凰”在技战术向男兵看齐的同时,又有着军中之花独有的爽朗与可爱。
第一次见到赵露时,这个女孩刚刚完成十米攀高训练,在旁边观看着战友的训练。当时的赵露,安静地站着,与刚才在十数秒间就从地面延绳攀爬至十米高空的那个女孩仿佛判若两人。
正在练习模拟伞降的赵露,姿态准确无误,胸前抱的是备用伞包。
其实,赵露一年多前从吉林大学毕业转而从军时,有着很多种选择,比如通信兵、卫生兵。但就是这个声音甜美、一颦一笑间与校园女生毫无二致的恬美姑娘,却出乎很多人意料地选择了特种兵。
“既然来当一回兵,那当然想从野战部队做起。”赵露解释道,“现在是我体力与精力最充沛的时候,我不想辜负青春,想要体验,想要锻炼。”
的确,野战部队很可能是最让人血脉喷张的部队,但这一选择也意味着更多的风险与血汗。该特战旅的一名分队主官表示,特战旅一年的训练科目多达22个,且以高危科目为主,比一般部队高出一倍多。伞降、潜水、狙击、攀岩、野外生存……这些常人往往穷尽一生才能掌握一二的技能,特战旅的官兵们必须样样精通。
尽管训练强度如此之大,但是女子特战排的战士并不会受到“额外优待”,而且这些女兵的训练时间往往还要超过男兵。
“男女的生理条件上的差异是客观存在的,为了达到同等的技战术水平,女兵不得不付出更多努力。”同样是女子特战排一员的郭鑫说,“其实,我们心里很怕被人当花瓶。”
作为一名“老兵”,郭鑫在特战旅已待满了5个年头。其实,她原来是一支部队纪念馆的解说员——一份轻松又安全的“美差”,但在得知特战旅将要组建女兵排的时候,郭鑫最终决定告别原本安逸的生活。
正在进行射击训练的郭鑫。
“最初了解特战旅的一些训练时,认为难度可以接受。但来了之后,觉得真是太累了!”郭鑫说,如今这样日复一日的大体能训练已有5年,也早已习惯,但是女兵排刚组建时的一些故事却难以忘怀。
在第一次攀登集训时,教员不允许带手套,还要反复爬。当时一个女兵一上午就把手上磨得全是泡,回到宿舍就痛哭起来,“太累了,我再也不要去了”。但当下午训练要开始时,这个女兵拿起针把泡挑了,又用胶布把手一缠,接着训练。
“我们只能比男兵训得多,否则很难出成绩,那样的话男兵就会觉得‘女兵嘛,接接电话、拍拍传真、录录节目就好了’。”郭鑫说。
即将登机伞降的郭鑫,巨大沉重的伞降装具和保护头盔使这个姑娘的身形显得更小了。
若在地方院校,许多与她们同龄的女孩子也许正在图书馆安静地学习、或在花前月下与心上人漫步河边。在社会审美风尚逐渐远离“不爱红装爱武装”的今天,若非亲身置于军营中,是很难想象有这样一批女孩:她们爱笑也爱美,但是一身军装,让她们的可爱又带着坚毅与刚强。
“这身军装,可以让你感到骄傲,但也意味着,如果战争有一天来临,你们也将奔赴沙场。有想过可能上一线吗?”记者问到。
“想过,我们学习周边形势时很多人都想过。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只要让我上,我必须要上。”赵露腼腆一笑,“而我能做的,就是在平时训练中把技能练好,这样才更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真人版“冲出亚马逊”
不少人都看过《冲出亚马逊》,而这部电影也成为许多人了解中国特种兵的一个重要窗口。影片中,两名中国学员在异国他乡的特战学院克服种种残酷的折磨和考验,最终摘得桂冠。但在这个特战旅,就有这样一位极具代表性的战士,他的经历与电影十分相似,而面对的考验却是电影无法企及的。
张慧,2012年6月入伍,现在该特战旅任排长一职。2016年4月至2017年1月,他被选派赴委内瑞拉特种作战学校,参加特种作战高级指挥专业学习训练。
张慧在异域他乡证明了中国军人的铁血精神,终获外军高度认可与赞叹。
进入这所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签“生死状”,即任何人身伤亡或财产损失都由本人负责,与校方无关。在张慧受训期间,委内瑞拉2名学员在野战生存训练时,误食木薯中毒身亡;1名学员在35公里夜间行军中滑落悬崖,15天后找到尸体,惨不忍睹;1名学员在勇气障碍训练时不小心滑倒,被正在扫射以制造战场氛围的机枪击中,当场被打飞一条胳膊与一条腿……
就是这样一所训练极其残酷、高度实战化的学校,数十年来让素以坚韧顽强闻名的中国学员的通过率不超过30%。
下面仅试举例:
为期63天的野战行军训练,平均每天训练超20小时,跑步超过30公里;
被高压水枪喷的像落汤鸡,在高海拔山区晚上平均4-5度的情况下,站在风口吹干,再冲水再吹干,直到四肢冻到麻木,丧失知觉;
平均3天的口粮,量还不如平日里部队一顿午饭;
平均每天只睡两个小时······
这样的日子,张慧过了大半年,几乎没有停歇。这是因为学校不允许以任何借口请假超过半天,否则即被淘汰。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张慧说,“饿得心慌,见啥吃啥,树皮、草根都吃,没有树皮草根的时候,就吃蚂蚁、老鼠、毛毛虫、蛇,有火就烤一下,没有火就生吃,最常吃的就是蚂蚁,大个的蚂蚁有半个指头那么长,从地上捏起来就嚼,有点酸,但是抵饿。”
另一大挑战,是缺觉。张慧表示,从进入学校到完成各项考核,在床上睡觉的次数不超过10次,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睡在草丛、泥窝,“能睡在水泥地上就是幸运了。” 而且,由于睡得实在太少,困得不行时就只能边走边睡,“脑袋是睡着的,腿却在机械性的往前走”。
长期缺乏食物与睡眠,对人体造成的伤害是难以想象的。在一次35公里夜间负重训练中,因极度饥饿加上严重睡眠不足,张慧数度出现幻觉,在接近终点时仿佛闻到食物,结果一急掉到6米多高的桥下,只是由于背囊作缓冲未伤及头部,他才幸免于难。
特种作战学校的训练,让张慧深刻体验到贴近实战的集训。面对其高度的残酷性与危险性,如果没有惊人的意志力与精湛的军事技能,参赛官兵也断难通过考核。
在虐俘训练中,张慧最为痛苦的经历,就是在双脚大拇指脚趾甲被教官活生生用钳子拔掉后,连包扎止血的时间都没有,就必须穿着没有鞋带和鞋垫的军靴爬山路。走完20公里山路后,张慧的脚和鞋子都被流的血紧紧粘在一起。
而一次意外伤害,则完全展现了张慧令人难以想象的铁血精神。一次障碍训练中,张慧从高墙跳下。这本是并不复杂的技术动作,却由于踩上石头,使张慧一瞬间右膝关节反曲,直接将右脚压在小腹下面。在那种情况下,张慧忍着剧痛,将膝盖生生掰回!尽管军医强烈要求他退出,但张慧坚持靠止疼药硬挺着坚持训练。由于此后反复受伤,反复掰回,张慧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不得不在回国后重建人工韧带。
此外,被确诊为急性乙肝黄疸型肝炎、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泡到失去知觉,都一度让张慧半只脚跨过鬼门关。但是这位战士,虽历经种种残酷至极的磨难,却从不放弃,直至特种作战学校校长亲自为其颁发“勇士”勋章。
张慧虽历经种种残酷至极的磨难,却从不放弃,直至特种作战学校校长亲自为其颁发“勇士”勋章。
张慧经历的种种,令人闻之初觉震撼,难以置信,可眼前的伤疤与勋章又是这般鲜明。“我是一名中国军人。”张慧淡然一笑,“是爷们,就要做点让自己都佩服的事儿。”
【后记】
李云龙在《亮剑》中曾说过,我们国家从弱小逐渐走向强大,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这种军魂,靠的就是我们军队广大指战员的战斗意志。亮剑精神,就是我们国家军队的军魂。
该特战旅的老兵蒋庆泉,是电影《英雄儿女》中王成的原型之一。他在回部队看望时,与这里的新兵说过一句话,“战场上要有勇气向前,也只有勇敢向前,才能活下来。”
在采访行将结束时,我们再次听到了“血狼劲旅”的战歌。
“盘马弯弓,子弹上膛,我们是一群无畏的血狼……”
近距离接触这些年轻的面孔后,这首战歌格外的雄壮有力。车与军营渐行渐远,我却感到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