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了王子之间的相互仇杀,避开了所有的是是非非,最后没有躲得过来自于皇位上那个人的霸权,靖王很想对眼下的自己一番嘲笑。白姝从黑暗中走到了靖王身边,伸出手握住靖王有些微微发颤的双手。这一夜,要么从此君临天下,要么,从此成为籍籍无名中的一个。
皇帝推开门,有一丝丝月光照射在靖王脸上。皇帝手中的剑指着靖王,一脸杀气。靖王起身,两人相对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静默了许久,之中相对的僵持终于被打破了。
“父皇,你真的要跟儿臣争么?那儿臣也只有跟您争了。”靖王托着寒枪,枪头触碰着地面,发出刺啦的金属声音。
父子反目,皆因为一个女人。唐王朝走向末路,没想到还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了偏差。白姝没有跟随靖王往前走上一步路,反而有些阴沉,黑暗里,没有人能够读得懂白姝的意思。
皇帝身后,成千上千羽林军手中,同样握着寒光森然的铁枪,只等待这父子两人中间出现决裂。
“父皇看上的东西,从没有失手过,纵然你是朕的孩儿,也不能阻挡。”话音落,兵事起。寒枪挑过皇帝手中的剑,靖王本以为能够一击命中,熟料到,铁枪刺在皇帝寒甲上,蹦出一连串火花,最后停在了甲胄上。请示出乎意料,皇帝倏然抽回铁枪,奈何左臂的地方,已经被利剑划破了。
黑暗中的白姝,走近靖王,一只手托住了靖王的肩膀。这多少给了靖王一些力气,然而,令靖王感到疑惑的,是他托木商融去城外搬救兵,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没有出现。他测过脸,回头看着白姝,眼神中全是温柔。白姝眉头一皱,低沉着声音说:“对不起,王爷,你的救兵不会出现了。”
这样一句话,让靖王心头一凉,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白姝手上拿着的虎符。能调动天下兵马的虎符,没有出现在木商融的手里,反而是在白姝的手里握着。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靖王双眼中充满不信,看看白姝,又看看皇帝,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让他不能不感到震惊。
“靖王放心,我并没有背叛你,是白姝自己想要这么做。”白姝说完话,收起虎符,另一只手中,匕首已经刺了出来,正中靖王小腹。靖王被匕首刺中,小腹传来一阵阵剧痛,伤口处的血,更是没有节制地流淌出来。他丢下手里的寒枪,牢牢抓住白姝的手,一遍遍问:“为什么?难道本王对你还不够好么?”
挣不脱靖王有力的一双手,白姝侧着脸,不忍心去看靖王这时候脸上的表情,反而一遍遍摇着头,说:“靖王……你,对我很好。”
“那……又是为什么?”靖王生命力一点点消逝,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他心有不甘,又如何愿意这样死去。一直到了靖王的手松开,倒在了空荡荡的大殿中,白姝都没有告诉他到底是为什么。
皇帝目睹这一切,内心深处的震动,比起靖王本人更加厉害。他丢掉手上的宝剑,冲了过来,紧紧将靖王搂在怀中,悲恸不已,声嘶力竭喊着:“羽林军,不要让这个女人逃出皇宫!”这声音,回荡在大殿中,久久不息。白姝没有立即逃跑,定定站在大殿中央,咯咯咯笑着,说:“皇宫的人,都是这么傻么?我心里,只有我自己,从没有爱过谁?”
皇帝眼见白姝如此得意,身后的羽林军,竟然没有任何动静,倒好像整个皇宫,都已经被白姝买通了一般,全都站在了背叛者的一边。皇帝气急败坏,奔向不远处的宝剑,捡了起来,怒气冲冲,说:“害死朕的亲生儿子,罪不容恕!”皇帝挺剑刺了过来,白姝轻轻闪躲而过,脸上继续带着笑意,说:“我岂止害死你的靖王,幽王也是我害死的。”白姝破罐子破摔,完全不理会这个沉溺在酒色中的皇帝,在她眼中,皇帝的一切,都像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怎么会这样?”皇帝比死去的靖王,更加不甘心。
“难道你看不出来,从我回长安那一天开始,这就已经是一场早已经安排好了的戏。”白姝的话,让皇帝更加想象不到当中的可怕。
“纵然是负了天下人,又如何,白姝我只求拜月教从世上除名!”白姝说完这话,状若癫狂,浑然不像刚刚从南疆回来,脸上带着污痕,一脸善良率真的样子。她握着匕首,一步步走向皇帝,一边走一边说:“在这世上,唯独唐王朝的兵,能够将拜月教的所有毁灭。纵然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会死在成千上万的蚂蚁嘴下。”皇帝勉力提起宝剑,想要再次凭借最后一点力量杀掉白姝。
一个漂亮的踢腿,皇帝手里的剑掉落在大殿了,同样发出空洞的金属脆响声。皇帝惊慌失措,倒在地上,白姝紧紧逼了上来,带着靖王鲜血的匕首,被白姝拔了出来,在皇帝面前晃了晃,说:“你们,不过是我复仇路上的垫脚石。”血光一现,匕首深深插进了皇帝的喉咙处,伤口的地方,冒着血泡,皇帝双手挣扎着想要拔出脖子上的匕首,双脚无力地蹬着。
做完这一切,白姝大摇大摆走除了大殿,披在身上的外衣,被她脱下来,丢在大殿中央。一套鲜红胜血的衣服就穿在她身上。大殿外面的羽林军,纷纷跪倒在地,尽皆臣服膜拜。白姝仪态倨傲,说一声:“明日起,发兵南诏!”
住在王府深处的尘烟,已经察觉到了这样一场突然发生的变化。夜空中,两个闪耀的星辰,一前一后,托着火焰,坠落下来。尘烟站在楼台上,喃喃自语:“终于有人能改变所谓的天命了么?”她的脸上,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微笑,脸上那些长久以来郁结的不快,已经通通消失掉了。
从回到长安的那一刻开始,白姝,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千宏彦的死、幽王李霄的死,甚至还包括怡心园的九夜姬,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掌握好了的一场戏。
那年长安,白姝落魄地从长安回来,心里一直念叨着红衣男子在她耳朵边上说的话:“这辈子,不要再想着报仇。”不相信命运的她,如何能够轻易放得下灭门的仇恨,疼爱自己的哥哥,宠溺自己的父亲,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家眷们,一张张脸,那么熟悉,她怎么可能忘记。
天香楼苦等十多年,不为了世俗女子的偏见,保守着贞洁,留给此生最重要的人。她的余生,注定只能是为了复仇而活着,没有了仇恨,也许故事早就应该结束。
看到白姝的守城侍卫,吓得慌忙往城内奔跑,撞到了肚子行走在街上的幽王李霄。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莫非是有大敌入侵么?”幽王李霄,手里提着一壶酒,扇子也被他遗落在了天香楼了。在长安,他的势力不如靖王,甚至喜欢的姑娘,也不能好好爱护,唯独喝醉了,才能在梦乡里见到心爱的人吧?
“拜见幽王,是……是……”侍卫结结巴巴,要是真有大敌入侵,了不起拼了性命,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这东西,他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等回头,侍卫已经看到了守城的另外两人朝她招手,那女子的手上,分明握着一枚靖王府的白玉令牌,披头散发,身上还沾着点点血迹。幽王李霄的酒,瞬间就已经醒了过来。
看到是李霄,白姝傻傻一笑,说:“还以为是靖王为我喝成这个鬼样子呢。”白姝说画的语气,有气无力,言语中,还有几分自嘲。幽王李霄搀扶着白姝,问:“要不要我去通知我老哥?”白姝无力地摆摆手,说:“不必了,你带我去你的王府。”
也许是喝了酒,幽王李霄开口了,说:“如果不是靖王先我一步,如今你就是我的王妃了。”这话听得如此真实可靠,白姝点点头,说:“这应该是你头一次见我吧,就说喜欢。王爷啊王爷,你真的以为白姝我是三岁的孩子么?”幽王不知道怎么接着说下去,略显尴尬。白姝追问:“靖王呢,我嫁给他,是有目的的?”幽王李霄,根本就不懂任何心机,开口就说:“靖王在怡心园,想必也是喝得酩酊大醉了吧?”
“呵呵,还说什么为了我,你和他,就是一个样子罢了。”幽王立即摇头,说:“我和老哥不一样的,我有我的想法。自从那一日我在十二坊看到你,早就已经爱上你了,只是,你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幽王的话,说的如此深情。
“在天香楼的时候,曾经是父皇部下的萧清逸,是我的好友,这个你应该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那阵子,你身边一直有一只红皮狐狸陪伴着。我就住在天香楼,住在你隔壁的房间里,天香楼的姑娘,除了萧清逸,从来就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原想就这样默默陪着你,哪知道萧清逸对你也是一往情深,竟然不顾老哥的面子,就要抢亲。”
幽王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天真无比的笑容。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王爷,在白姝眼里,居然显得有些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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