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感,强大的亲近感,就在血影经过白姝身侧那一瞬,白姝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这个人,似乎她自己认识。
血影没有停留,被高人设下的封印也开始慢慢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红衣男子,巫神。记忆中,一大片黄色树林中,模模糊糊的红影朝着她缓缓走过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足以包容一切。
“我……是不是曾经认识你。”白姝倨傲地抬着头,看着红衣男子。红衣男子的双手,都有些发颤,冷冷说:“我们,并不认识……”白姝摇摇头,说:“不可能,为什么我感觉和你那么熟悉?”
拜月教主离陌心骤然出手,身法迅捷,探手而出,击落在红衣男子身上。整个拜月教内,黑煞气息铺天盖地,一道接着一道,穿过巫神的身体。蜜雅站在远处,看到巫神的嘴角,竟然流出一丝鲜血来。
“你是神又如何?今日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红衣巫神眉头一皱,万万料不到拜月教主离陌心竟然修成了这样骇人的魔功。
“神,难道也是人么?”小小的蜜雅看着眼前发生的种种,顾不得因为常幽的死而悲伤,也顾不得千丛云和白姝,傻傻站在原地,回想着南诏王跟她说过的话:“神,是不可以被杀死的。”
“月神珈蓝,还傻傻站着做什么!”拜月教主单独对付红衣巫神,已经十分吃力,依靠侵蚀灵魂所获得的魔力,已经被巫神消耗得差不多了。月神珈蓝提着萧清逸的断剑刺了过来,伢子阻挡不及,眼看着就要刺进巫神身体。
不远处的千丛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挡住月神珈蓝的短剑。短剑刺入千丛云胸膛,贯穿他身体,带血的剑尖露了出来。
“你!”伢子震怒,玄功默默运转,一大道光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虚化的剑气上,折射着淡金色光辉,刺向月神珈蓝。
“够了,这次十巫长老没有出手,我看你还能活几时?”巫神拂袖,当中一扫,神力纵横,将离陌心拜月教大祭司扫得后退一丈有余,身后的拜月教大殿,也被神力摧毁,变成一堆废墟。
“走!”巫神抱着白姝,消失在大祭司和拜月教教主离陌心眼前。
“看到没有,就算是神,也被我一人之力打得落荒而逃了。”离陌心癫狂地笑着,嘴角咳出一大滩鲜血来,将他脚底下的一片是地板染成血红。
“教主,你没事吧?”
那边,散发淡金色光芒的剑气漫天飞舞,纵然是金石一旦被剑气触及,瞬间断成了两截,没有半点招架的余地。
月神珈蓝手中的断剑,一寸接着一寸,被剑气削断,最后只剩下剑柄。
“辰月十变!”
演化出天上月亮阴晴圆缺的变化,月轮形兵器更是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月神珈蓝脸上狞笑,说:“乌孙派之内,还有你这样的高手!”月轮在月神珈蓝催动下,转动速度更加迅速,挡住了不少剑气。伢子凌空而立,一只手背在身后,一代宗师之风跃然而出。
忽地,伢子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响了起来。原来是大祭司抓住了南诏国公主蜜雅,站在地上,冷冷看着月神珈蓝和伢子两人争斗,一分心,剑气不能凝聚,又是散乱飞行,地面架不住剑气的凌冽,分开了一道接着一道的裂纹。
伢子飞落而下,正好中了拜月教大祭司的计谋,待到伢子接近大祭司,他手心扣着的一小枚蛊镖刺进了伢子的后背。南疆蛊术,天下无对,藏在小小毒镖中的蛊,一瞬间就游走了伢子全身。
蚀骨般疼痛传入伢子脑海,此时的月神珈蓝已经追了过来,穷尽丹田最后一丝真力,散乱的剑气凝聚在一处,呈现出先天八卦阵型,挡住了月神珈蓝的袭击,伢子反击,剑气以光照般速度贯穿月神珈蓝,等大祭司和离陌心回过神来,月神珈蓝的身体,早已经血肉模糊,无力软到了下去。
“看来,南诏王已经不受节制了,是时候行动了!”离陌心与拜月教大祭司,都是都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此时若是东方镜与萧清逸杀来,这两人也必定是死路一条了。
“十巫总觉得我这个教主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我就要让他们知道,整个天下,都是拜月教的。”离陌心入魔已深,此时脸上的黑纹还没有散去,眼神中燃烧着不可一世的怒火。
“那个巫神,一直和我们作对,是时候除掉他了。”离陌心的手握紧了起来,脸上表情也变得凶狠了。
“十年前,白靖、白天河、白姝早就注定是死人了,若不是这个红衣巫神,又如何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大祭司恨得牙痒痒。
不到十年,拜月教已经遭受了三次重创,拜月教离陌心力挽狂澜,十巫的心也还是动了。
“也许,我们一直守在南疆,过于保守了一些,离陌心所做所为,并没有什么不妥。换成是明月,也许我们堂堂拜月教的教主,已经成为白骨山庄的儿媳妇了,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明巫站在不远处的山头,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十巫的职责,是守护拜月教和南诏,并不是成全离陌心的野心!”明巫呵斥一声,那人再也不敢说话。
“公主和这些人一起出现,说明南诏王已经有了要剪除拜月教的意思,真是可悲啊。”明巫长老脸面苍天,感叹唏嘘。
红衣男子抱着白姝,奔走了不到三四十里,脚步忽然软了下来,紧抱着白姝的双手,也瞬间变得无力,白姝顺着他的双手,滚落在了地面上。
“你没事吧?”来不及懊悔这一次南疆之行,白姝从地上爬起来,查看红衣男子伤势。她,被阻止了。
“不要过来,别管我,你,不要老想着报仇的事情。”红衣汉子的胸前,已经被献血染红,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认识我,否则,为什么要来救我?”
红衣男子噤声,身上开始散出刺目的光线,照射得他们所在的这片小树林一片明亮。白姝抬起手挡在眼睛前面,问到:“你是不是就是巫神?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要隐瞒?”
“你是怎么回事?我从来就不认识你,也从来对你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呢。”红衣男子挣扎着,说出这句话来。
“好!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报仇!”白姝转过身,眼角挂着两行泪水。红衣男子看着白姝背影渐渐远去,勉力强行撑住的上眼皮,终于不堪重负,落了下来。白姝模模糊糊的背影,也在那一分钟消失了,刺目的光线黯淡下来,一只红色毛发的狐狸,卷缩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伢子背着蜜雅奔走了数百里,终于,大祭司种在他身上的噬心蛊发作了,他手腕上被一条红色的线越来越明显,看得蜜雅心惊肉跳。
“这是怎么回事?”蜜雅捂着小嘴,看着伢子额头上冒着淋漓的大汗。
“不要紧的,小公主,我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把一身本领传授给我的徒弟。”这句话好似费劲了伢子的精力,他将蜜雅放了下来,体内真气封锁穴道,红线游走的趋势被延缓下来。
“现在,我就将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在外人面前,永远不要说你是我的徒弟。”伢子看着蜜雅,表情痛苦,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那您要让我如何称呼您呢?”
“不需要什么称呼。”看到蜜雅默默点了点头,伢子双掌齐出,丹田内真气远远不断涌入蜜雅身体,他自己的脸色也越发苍白,随着真气消融。手臂上的血线蔓延得越来越快,直到蜜雅再也感觉不到身后温暖的手掌时,才转过身,看到了伢子血红的双眼和乌青的嘴唇。
“师父!师父!”蜜雅摇晃了伢子几下,急得哭了起来。
“师父,你别离开我啊。”蜜雅知道,中了噬心蛊的人,断然是没有可以救活的可能性。拜月教大祭司也并不确定伢子能不能将噬心蛊杀死在腹中,才迈入剑术巅峰门槛的伢子,还无法做到剑气周流全身而不伤及自己一分一毫的地步。伢子死,噬心蛊,也跟着一起死了。
白姝一个人走在树林中,呼啸的风声一声紧过一声,呜呜呜鬼哭神嚎一般,脑海中首先一闪而过的,是红衣男子的身影,她内心一阵绞痛,摇摇头,克制自己不再去想着那人。时而又是千丛云单纯而固执的笑容,时而又是常幽和妹妹追逐打闹的场景……三位师兄围着她说笑的样子,一个一个,样子都那么真实。白姝颤抖着双手,伸出去,想要触摸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可是等到她的手就要触摸到那些人的时候,他们全都消失不见了,换成了拜月教神坛前脸上沾着鲜血的样子。
“如果……如果我不那么固执,也许……也许你们不会死。”白姝捂着脸,两种思想交错在她的脑海中,一瞬间,她善良的心性终于败了下来。
“只要能够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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