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姬》38 剑形

	“哥哥，我看见……母亲了。”小玲每张开嘴说一句话，嘴里就呕出很多血来，眼看着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就要紧紧闭上。白姝内心激荡，怎会料到小玲如花的年纪，就这样结束了。 “妹妹……”常幽的嗓门，已经嘶哑了，他虽然是小男子汉，面对与妹妹的离别，眼角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一双手，将小玲紧紧抱在胸前。 “哥……哥哥，我好冷。”小玲说完这句话，一双嘴唇已是乌黑，渐渐发紫，身体也不断瑟瑟发抖。握着常幽的小手，最终软塌塌落在了地上。 “不……”常幽嘶吼一声，也没有能够留得住自己的妹妹。 乌孙山下，白姝的三位师兄，背着简单的包袱，已经下下了山，看到眼前这一幕，夜叔本想着上千安慰，被冥影一只手挡了下来。 “别过去了，师兄，那孩子现在对我们乌孙，一定恨之入骨。”一边的伯牙惦着胖乎乎的肚子，说：“冥影师弟说得对，现在出去，只怕是让那孩子更受刺激。” 千丛云安慰安微白姝，又安慰安慰伤心落泪的常幽，说：“人都已经去了，你做哥哥的，好好学本事来报仇。白姝姐姐，我现在明白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千丛云跟随伢子，已经有两三年，对于人与人之间这种生离死别的情感，多少都淡了一些。 “带着她们，我们走不远，就在这里把他们火化了吧。”千丛云的手，是按在常幽的肩头上的，这时候被常幽一把拨开，说：“不，我要再陪她们一会儿。”常幽红着眼睛，像极了练功走火入魔的弟子。 白姝舒缓舒缓了自己的情绪，心头的悲伤还没有散去，人倒是冷静了下来。 “常幽，听阿云的话，带着你妹妹和你娘亲，回去你父亲的家乡。”白姝已经记起了在乌孙的所有事情，这时候，知道自己说的话才有分量。常幽哭泣着点点头，说：“白姝姐姐，我听你的。”千丛云已经乖乖跑到树林子里去捡柴火了。 白姝的三位师兄，在一边看着，直到千丛云走过来了，才迎上去，帮着一起找柴火。完了又让千丛云一个人搬回来。 “常幽，别伤心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说着，白姝从腰间取出一个葫芦来和纱巾来，倒点水在上面，轻轻擦拭着小玲沾满血的脸蛋。常幽跟着白姝，撕下衣服的一片，也是沾着水，擦拭着九尾狐的脸颊。 “娘、妹妹，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常幽冷静下来，拿着衣服碎片的手，都已经开始发抖了。 千丛云默默搭好了两个柴火堆，先是把小玲抱起来放在柴火堆上，接着又把九尾狐的尸体放在柴火堆上。点燃了火把，一个交给了常幽，一个交给了白姝。 “愿死去的人安息吧。”白姝点燃了九尾狐的火堆，常幽也在白姝的安抚下，点燃了妹妹的火堆。熊熊的烈火燃烧起来，常幽跪了下去，双眼无神，抱头痛哭。 “常幽，九云山的罗世吉掌门，是我父亲生前的好友，一身本领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我可以带你去找他拜师学艺。”白姝知道，比起安慰的话，让常幽有个好去去处，能够有机会报仇，才是对他最好的。 “白姝师姐，我要跟着你去南疆，帮你报仇，之后，我才会去九云山学艺。”白姝气得脸都红了，说：“常幽、阿云，你们谁都别跟着我去，南诏的拜月教，不是你们能去的。跟着姐姐，你们都是白白送命。”千丛云只当是没有把这句话听在耳朵里，背过身子。 “现在我在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白姝师姐，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难道你也不要我了么？”常幽的话，深深刺痛了白姝的心。 “好吧，你可以跟着我，但是阿云……” “离开天香楼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帮白姝姐姐寻找伢子，我找到了。现在你一人前去南疆，我也一定要跟着去，有我在，你不会输。”千丛云的话，越来越像他师父伢子了。 “你……” “不用担心我，这些天我苦苦修炼，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病秧子。”说着，千丛云扒开胸口前的衣服，被月魂珈蓝洞穿的肩头，已经只剩下两个小小的疤痕，不再像以前那样瘆人了。 “好吧，到时候，你们两个都要听我的。” 三人一路向南，不多长时间，就已经走出了大漠。 乌孙派，后山，深夜子时。陡峭的山峰上，一人盘腿而坐，身上的衣衫，都已经被山谷中的水汽打湿了，他岿然不动，良久良久，终于，他睁开眼睛，双目有神，手指轻弹，三道剑气势如雷霆嗖嗖嗖急速飞掠出去，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被三道剑气斩成飞灰。初时，这三道剑气无声无息，甚至看不出形状来，直到接近巨石，才露出了原本利剑的形态，所过之处，都留下了深深的三道剑痕。 “终于成了。”伢子飞身跃起，竟然飘离地面，悠悠然悬在半空中。不多时，他两手十根手指，接连不断射出剑气，都已经成化成剑形，本来有千丈的山峰，被他弥天盖地的剑气削得去了一丈有余。不远处的清一道人，哈哈大笑，说：“师兄，你终于练成了这天下无敌的一招。” “有劳师弟为我护法。我那弟子执意要跟随白姝去拜月教复仇，我神功初成，正好去找拜月教主练练手。”伢子胸有成竹，笑声酣畅琉璃，回荡在整个山谷之中。 “执着这么多年，你终于放下，才领悟了师父传授给你的至强剑法，不依赖剑本身，依靠自身修为，发出剑气，杀人于无形之中。”清一道人脸上，也是十分得意，指望伢子这一次去南疆，在拜月教面前一展神威，从此让拜月教不敢造次。 乌孙一派，继承天人合一道统，属于道家一派。清一道人所学的，是符咒，至强者，可以令大山移动，河水倒流，清一道人并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最多，也就能移动巨石，让小溪河水倒流，最不济的，就是身穿黄色道袍，游走人间，用朱砂化成黄纸符，供老百姓辟邪用。伢子一派，已经没落，修行的剑术，至强者，呼吸之间都能发出剑气，伤人于无形之中。修炼到了这门武学的极致，全身气机，都能发出令天地变色的剑气来，伢子目前的状态，刚刚进入了这门武学的门槛。 “我的那个徒儿，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困在情字之中不能自拔。”伢子摇头叹息。 “困在情字中？”清一道人有些茫然，继续询问。 “他喜欢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弟子白姝。当初他一个人昏昏沉沉，从长安出发，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晕倒在沙漠里，如果没有遇到我，早就被沙里飞那一帮人抓到寨子里做了娈童了。”伢子回味往事，接着说道：“我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我和这孩子有缘分，和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我就收留了他。” “原来如此，只盼他不要走你的后尘。那沙里飞为害大漠，改天我一定要去会一会他。” “这就不必了，沙里飞和那帮流寇，都被我杀了，可惜放走了一个天山的徒弟，刚刚被天山掌门提拔成继承人，以后还有很多麻烦。”清一叹息一声，说：“天山掌门，怕是已经到了化境，就要登仙了。他要是找上门来，十个乌孙也不是对手啊。” “这倒不用慌，若是他知道我是乌孙门下，真的找上门来，你即可烧香通知师父，他未必是师父的对手。”伢子吩咐完毕，悬在空中，对站在另一个山头的清一道人说：“师弟，就此别过，我去找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了。”两人并没有多话，从此别过。 白姝一行人，已经到了南疆地界，这里一切风貌，都和中原有太大出入。白姝看在眼里，觉得十分熟悉，又总是和被清一带进乌孙时候一样，想不起来自己在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南疆地界，到处都是身穿拜月教教袍的拜月教弟子，这些人身上，没有了寻常百姓身上的灵气，一个个脸上带着恶狠狠的表情，游走在南疆百姓之间。 千丛云头一次来到南疆，心里虽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稀奇，也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并不去看南疆百姓摊子上售卖的东西，一直跟在白姝身后，像是一个小小的保镖。 常幽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好心情，一脸凝重，还在念着死去的妹妹和娘亲。一路走下来，三个人都已经很疲惫，白姝看到一家客栈，干干净净，有三层楼高。比起天香楼，显得小家子气，她倒也不是很在意，自作主张，带着三个人走进可这家名叫“琉璃小筑”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