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就这么躲着这么人,也不是办法,我看他躲在黄沙里太久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行动了?”
沙里飞斜着眼睛,瞪着说话的人。篝火找得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加让人胆寒,这是那种彻彻底底长着坏人脸的人物。此时围着篝火,沙里飞用匕首挑着牙齿,一脸蛮横。
“这事情我不是没有想过,早年的时候我跟随天山的师父学艺,一身本领现在已经生疏了,要是还记得一两招,也能够和那个剑客一战。”挑出的肉渣子没有什么味道,沙里飞朝着黄沙“呸”吐了一口。
“这些年,我们受的气还少么?这样窝囊的活着,当初又何必远遁天涯,来这大漠里过苦日子。”
“对,那姑娘我看得仔细,长得细皮嫩肉。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剑客,骑在我们脖子上很久了,我也咽不下这口气。”说话的,是悍匪中打探消息的人物,号称“天眼通”夜间能视物,生了一双狼眼。
“这事情还需要慢慢商量,这人不好对付,我得走一趟天山,找我的大师兄来帮忙。”
千里沙漠,百里隔壁,晚风呼啸,吹动得小木屋外面一张破布猎猎作响。风灌入木屋,本就松松垮垮的木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总有种让人觉得这木屋很快就会倒下来了。
少年提着一个小木桶,匆匆走到木屋边上一口沙漠古井边上,去了绳索,将木桶丢进古井中。月光下,古井的水面上,少年的轮廓变得清晰,是几年前从天香楼出走的千丛云,三年时光,他的手臂渐渐粗壮,脸型也变得帅气,他一抖绳子,很快木桶里面就装满了水。
剑客倚在一根柱子上,冷冷看着这一切,嘴角时不时露出一丝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他的下巴上,赶紧利落,唯独人中的地方,稀稀拉拉长着一些胡子。他抱着双手,身后背着一把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剑,虽然已经破了,可是很干净,风沙像躲着瘟神一样躲着这件小木屋,木屋里,一尘不染。
“你喜欢那女孩,对不对?”剑客说话,似远又近。
千丛云低着头,并不说话,提着木桶里的水,就匆匆进了千丛云让出来给白姝居住的地方。少年流落在外很多年,学会了照顾人的本事。他将一块用旧了的纱巾丢进水里洗了洗,给白姝擦了擦脸,一脸关切。
在沙漠里走了那么久,白姝早已经渴了,沾了点水汽,总算醒过来,两片红唇已经是干得起皮。
“小云,怎么会是你?”
千丛云淡淡说了一声:“别动,好好休息,我给你拿吃的去。”他放下手中的毛巾,出了门。剑客看到千丛云已经离开,缓步走了进来,盯着床上的姝姬看着:“果然是不错的人儿,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么?”剑客一脸倨傲,神色清高,并不像是传说中那般好色如命。
“你就是那个剑客?”
“能在沙漠里活这么久,你觉得呢?”
白姝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人就是传奇剑客伢子。
“师父,你出去,人是我救的。”千丛云一脸紧张,腾出一只手使劲将伢子推出门外。
“呵呵……”伢子淡然一笑,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剑客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点起了一盏油灯。灯火暗淡,照着他一张玩世不恭的脸,一会儿神情肃穆,一会儿脸上又露出淡淡的笑容。
天下的人,都知道,传奇剑客伢子身上,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在那之前,他是一个来去自如的豪爽剑客,从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停留。
看着徒弟千丛云对白姝照顾有加,他似乎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十七年前,他也曾经遇到过这么一个人,放弃了剑客生涯,在咸阳城经营一家茶坊,生意兴隆。他每天早起,兢兢业业,不就就积攒了一些财富,有了一个女儿。那女子,也是最最寻常不过的农家女孩,出落得清丽脱俗,美艳动人。那一日他追杀一个作恶一方的剑客,来到咸阳,那剑客将一名农家女子挟持,当做人质威胁他。
少年气盛,伢子的剑毫不留情,压低了这女子的头,一眨眼的功夫,身后那个被追杀的剑客就人头落地。从此那农家女就爱上了他,他也决定放弃江湖纷争,隐居在咸阳城做小生意。
哪知,不久这农家女就开始嫌弃他,觉得他一没有在咸阳城置办宅子,出行连一辆马车都没有,久而久之,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伢子出门去采购茶叶,早早回来,撞见了她与咸阳城豪绅王天霸的私情。
农家女哭着求着伢子原谅,那样子楚楚可怜,伢子终于软下心来,原谅了她。事情没过多久,他两个又好上了,王天霸不知伢子深浅,带了一队人把茶馆给砸了,他年仅三岁的女儿,也在那一天被王天霸的手下打死。
常在茶坊门口做生意的小贩,在伢子回来之后说:“孩子的娘亲,看都没有看那孩子一眼,就跟着王天霸走了。”伢子怎么能忍下去,一夜之间,咸阳城最大的豪绅,和他的情人,被伢子杀死,赤身裸体挂在了咸阳城城门上。当时的六扇门捕快,都爬不到那么高的地方,将尸首取下来。
伢子没有朋友,在心爱的妻子被自己亲手杀死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爱她。人死不能复生,他安葬了自己的女儿后,心里就只剩下了恨,痛恨全天下的女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救一人性命就必须让那人以身相许的规矩就定了下来,几十年不变。
他觉得,世间女子,都是一样,嫌贫爱富。只有自己是剑客的时候,农家女才是爱他的,等他不再是剑客,成为一个普通男人陪在她身边过日子的时候,她也就不再爱你了。
这十几年,除了每年回去咸阳城看看女儿的坟墓,他还会做一件事情,天香楼。
“姝姬姐姐,你怎么从天香楼出来了,是遇到什么不快了么?”房里的千丛云,一口一口喂着粥给白姝喝。
“从此以后,天下再也没有姝姬,只有白姝,我的名字,就叫做白姝。我要为白骨山庄死去的人报仇,为我哥哥报仇。”白姝的样子,混若是失去了理智,喝下一口粥之后,她的手,紧紧抓住千丛云的胳膊,问:“那个人,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剑客伢子?”
这个问题,千丛云本来不想回答,他已经知道白姝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一定是要兑现诺言,让伢子去南疆刺杀拜月教教主。
“这个……你自己去问吧。”年少的千丛云,心智都不成熟,到了这个年纪,总是一厢情愿喜欢别人,觉得自己喜欢了她,她就必须喜欢自己。他一脸醋意,早就被白姝看在眼里,何况她还握着玉玦,千丛云心里怎么想,自然明白。
“这小子,到底还是长大了,可我呢,住在天香楼那么久,外面的世界怎么样都没有见过,不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么?”白姝有些烦恼,从长安城往西走到这里,她已经辜负了楼主的喜欢,更不知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下去,一层迷雾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觉得迷茫。
“你到底在什么地方?难不成真的是在地下么?”白姝透过破损的窗子,看着外面的黄沙,久久不能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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