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姬》23 如霜

	玉玦在姝姬手心散发出暖意，这让她的一双眼睛，变得能够看清一个人的人心。 裴元峰在说谎，他不过是表面上冷酷，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有人能够喜欢他。顺着裴元峰的心意，姝姬看到了裴元峰心里装着一个人，身穿大红衣服，画着柳叶眉，一张干净洁白的脸蛋上，透漏着少女的纯真，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姝姬心头一惊，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冷若冰霜的大理寺少卿，竟然也恋上了一个在青楼出入的风尘女子。 长安一夜雪，陨逝一双人。天香楼八大头牌，现在只剩下了七位，她们每个人身上的穿着打扮都是一样，素以素鞋。就连平素只穿红色大衣的姝姬姑娘，身上也是一身白。风雪无情，人亦有情，逝者终究不会复生，七位姑娘，连着姝姬，都在做最后告别。她们手中小小一束白菊，都是从南诏连夜运来，她们立在风雪中，手中白菊被北风吹动，颤巍巍抖动了几下。 姝姬率先将白菊插在大乐师和琴儿的坟头，其他姑娘纷纷效仿，有年纪轻的，早已经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流了出来取出一块锦帕轻轻擦拭。 “裴大人，你再三嘱托我，此事不能声张，可天香楼的姐妹们，都想送送琴儿最后一程，希望你能谅解，以后她们必定会被绿拂所节制，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裴元峰立在风雪中，一身黑衣，大理寺官服也配置了冬天可以穿用的，此时他一脸严肃，从衣袋里拿出一支风信子，插在坟头。 “不出几日，凶手就一定能够抓到。”裴元峰的语气同样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自始至终很冷酷。姝姬看穿他的心思，这时候，他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姝姬说，这话还没有想到，姝姬能看到的，也就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七位姑娘同时唱出这首曲调，随着呼呼北风，引动得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浓云。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姝姬重复了这句话，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纷纷将七位头牌招呼这回去，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头顶上，黑压压的云彩让人感到一阵阵心悸，不多时，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了下来。 长安外，青坟上，白菊被风雪掩盖。 绿拂看到姝姬的房间亮着，又是一个人坐在窗边，也就不再去看望她，转身去了萧清逸的房间。这几日，为了提防那些看不见的此刻，她已经有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姑娘们多少还未琴儿与大乐师的死心里哀伤，一路上，绿拂就能听到姑娘们的议论。 “今生今世，能遇到这样一个痴情男子，粉身碎骨也是愿意。” 这话说出来，边上的画儿姑娘一声轻叹，说：“只怕是奢望了，我们早已不是清白之身，想要觅得一位良人，简直就是千难万难啊。”本说的好好的，画儿的一句话，顿时把所有人从梦中敲醒过来，一个接着一个叹息，说：“是啊，我们本就是为了讨官家的人欢乐，自己是悲是喜，又有谁知道。” 七位姐妹坐在一起，纷纷看着姝姬房间的方向，双眼中全是羡慕的神情。 “要是能像她那样，没有什么能羁绊着我们，我想，我应该早在书香门第里相夫教子了。”仪儿这么想着，不由得自怨自艾。 “是啊，姝姬虽说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到底是个自由身，卖艺不卖身，她等的那个剑客，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怎么一直都没有出现，不会是已经死了吧？”三言两语，说着说着，几人早就忘记了刚才不切实际的念头，纷纷交换从哪些一夜风流的官家人嘴里得到的消息。 “说是已经到了咸阳一带，大理寺段惊飞和千弘彦，都在咸阳追捕。”祁书说着，一边的姚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看着祁书，问：“大理寺的人为什么要抓这个剑客呢？” “你们也该听姝姬姑娘说过，这个叫做伢子的刺客，曾经十分痴迷以为女子，哪知这女子，先是跟他好了一段时间，最后嫁给了当地以为豪绅。伢子找到她，本以为她能回心转意，哪知这女子宁可死也不愿意跟伢子走。伢子觉得，天下的女人皆是一样，嫌贫爱富，从此以后立下规矩，若是救了一个女人，不论美丑，都要以身相许，若是救了一对夫妻，那么，这对夫妻里妻子必须以身相许。” 几人都是听得十分入神，觉得这个人真是怪胎。 “那要是救了一个无亲无故的男人呢？”最小的仪儿问了起来。 “那他就会杀了此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理寺的人才派出了以前六扇门捕头和捕快段惊飞前去缉拿。”祁书一边说，脑海里也产生了疑问，不自觉说出口来：“自打姝姬来到天香楼，就一直说起这个叫做伢子的人，到底是谁告诉她的。她等这个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姝姬内心的仇恨，是从来都没有跟这些朝夕相处的姐妹们说起过，因此，也并没有人知道姝姬的遭遇。她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姝姬，是天香楼楼主从南诏抱着一路回到长安的。在那之前，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绿拂猫在房间外面听了这么多，才明白，一个出身干干净净的女子，怎么会留在天香楼，大约是因为，伢子每次回到长安，都会到天香楼里风流快活。这个怪人，绿拂也曾经听大哥萧清逸说过这个人，似乎从来不和外人打交道。 姑娘们说完这些事情，就扯一些平日里接待的客人，也没有多少意思。绿拂继续前行，去看看楼主萧清逸情况如何，才走出三步路，他就听到有人施展“雪上飞”的功夫，脚步非常轻快，显然是一等一的高手，跟她不相上下。 “糟了”绿拂心头一紧，眉头紧锁，琴儿和惠无牙才殉情，这些人就追来了么？那可怎么办？想到这些，他也顾不得会打搅到客人，施展轻功，几个箭步冲进了萧清逸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