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姬》13 诡变

	“瑾儿，你竟然认得这个孩子？”姝姬多少有些诧异，走过去将瑾儿搀扶起来，接着问：“就算认识，也不必有这样大的反应啊。” 那瑾儿显然是被吓得不浅，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悄声对姝姬说：“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孩子出生的当夜，稳婆说他早已经死了，哪知道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这孩子竟然自己哭了起来。换成是姝姬姑娘，至少不会像我这样诧异，也多少会觉得奇怪吧。”姝姬的手扶着瑾儿后背，仍旧能感觉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简直快得超乎想象。 红皮狐狸蜷缩在床上，不时睁开眼睛看看两人。 “这么说起来，这个孩子真的还有些与众不同呢。”姝姬打量着浴盆中的千丛云。一张笑脸本是十分俊俏，浓眉大眼，也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受了什么苦楚，如今的模样，面黄肌肉，风吹可倒。 “你先下去吧，等他醒来，我自会问他这些事情。你也是，又不是死而复生的人，别这么大惊小怪。”瑾儿一脸委屈，倒也没有怎么抱怨，天香楼的姑娘们，客都知道，姝姬是一个大好的人儿，凡是遇到什么困难，总会有姝姬出面解决。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家能做到这些，自然得到了不少姑娘的钦佩。 黄衫客求来的梵衍香，根本就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姝姬刚才的一番忙乱，耗费了不少心力，加上梵衍香药力散去，她的肌肤上，竟然开始出现一道道的皱纹。这苍老的速度，只能用可怕来形容。才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就见姝姬整个人皮肤松弛，满脸皱纹，活脱脱是一个七八十岁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人。 拿起铜镜，姝姬照了照，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不一会儿，心里觉得堵闷，小声哭了起来。嘴里喃喃说道：“怎么办，怎么办。”一时之间失了主意，坐立不安。 绿拂按照黄衫客萧清逸的吩咐一心一意照顾姝姬，临行前萧清逸便跟她说过，姝姬的身体有恙，需要进补，特地吩咐厨房炖了人参鸡汤，端到姝姬房门口时，就听到了屋子里隐隐约约的哭声。也没敲门，直接走了进去，就见一个身穿大红衣服的老妪坐在床头，抹着眼泪，一边浴盆中，是一个睡去的少女。 本还带着醋意的绿拂，也知道大事不妙了。迅速关上房门，将鸡汤搁在桌子上，小心走过去，一只纤纤玉手，按在了姝姬的肩膀上。 “姝姬姑娘，是你么？”猛然听到有外人进来，姝姬慌慌张张往后退缩，一不小心，把端放铜盆的架子给撞倒了。 “不要，我不要你看到现在的我。” 虽是刺客，绿拂也不免生出几分怜悯的心来，将姝姬搀扶起来，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一夜之间就苍老的人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姝姬只顾用双手遮掩着面部，一语不发。 她终究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情，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不出去见人。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姝姬就感觉周身的皮肤全都松弛下垂，有的，竟然已经一点点裂开，皮肤下面的血肉也是没有丝毫朱润，干巴巴的血肉上，一点血迹都没有。绿拂的一双眼睛，已经瞪得极大，这场景太过于诡异了。 剧烈的疼痛，让姝姬忘记了自己丑陋不堪的容貌，她身子一震抽搐，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经昏厥了过去。绿拂只站在姝姬身旁，两只手抬在空中，此时若是找来医生，不免会被他看穿眼前的一切。之前就听闻长安的妇孺们说姝姬是妖怪，看来这传闻并非是空穴来风。 愣在当场的绿拂，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住在象牙塔里的公主，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直到在床上酣睡的红皮狐狸蹿了下来，她才稍微有些心安。 “情势危急，只希望姑娘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红皮狐狸嘴里，吐出人言，很快就变成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手上拿着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丹药来，塞进姝姬的嘴中。 用神药来形容这粒药丸也不足为过，姝姬吞下药丸之后，皮肤居然一点点变得水润起来，周身裂开的皮肤也自己缝合在一起，一点疤痕都不带。 “你去取一个药瓶来，我留一些丹药给你，一个月服一次。服足七个月，她就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了。”红皮狐狸只是吩咐绿拂怎么做，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绿拂心头的疑虑也越发多了起来，看待红狐的眼神也都不太一样了。 “千万不要声张，若是让外人知道，只怕是天香楼从此在世间无存。”红狐倾倒完了丹药，又变成狐狸的样子，爬上床去继续酣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姝姬才慢慢醒来，依旧是小女孩丢失了玩物一样，哭得十分伤心。 绿拂一脸微笑，取来铜镜，放在姝姬面前，说：“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姝姬摇摇头，说：“现在我变得这么丑，根本就不会有人喜欢。他也不会喜欢，那样，我哥哥的大仇，我注定是不能报了。”她越说越伤心，到了最后，连生念都已经不复存在，嘴里说着：“为什么我没有和哥哥一起死在南诏，那样也不会受这样的煎熬了。” 看姝姬哭得伤心，绿拂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将铜镜搁在一边，轻轻取出小药瓶放在桌子上，淡淡说了句：“一个月服一粒，你现在早已经恢复了容貌，就不需要担心了。鸡汤记得喝了。”绿拂不打算安慰，刚才姝姬说到哥哥的死，似乎勾动了她内心深处的事情来。 直到绿拂走出房间，姝姬才慢慢放开捂着脸蛋的手，抬起铜镜，果然变得更以前一模一样，甚至，比以前还要好看许多。 这事情虽然只发生在绿拂和姝姬之间，却不知为何，天香楼的人，似乎已经知道。都说姝姬姑娘一夜之间忽然变老，若不是绿拂姑娘在场，只怕事情会变得更糟糕。这些风言风语流传出去，到了妇孺的嘴里，全都变成了怪诞的说辞。 偏偏这当中有个达官贵人的妻子听说了，流言如同是深秋的星星之火，很快，整个长安城，传遍了妖魅入侵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