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姬》 绛红唇 64 母子

	“阿姝，你快醒醒。”靖王皱着眉头，一脸担忧，一双有力的大手，将白姝的手紧紧握住。栖凤林与李霄的一战，让白姝消耗了太多精力，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高烧持续不退。此情此景，就如同是在天香楼的时候，每次白姝闯了什么祸，总有萧清逸在身边悉心照料。 “靖王啊靖王，你可知道，我心里倾慕的人，不是你啊。”白姝裂开嘴，双唇灰白，这三天以来，除了能喝下一点点的水，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她勉强笑了笑，支起身子，对靖王说：“我想，是时候离开王府了。”靖王脑海一团迷雾，关切地说：“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了？”白姝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靖王点下，你可知道，白姝从一开始就仅仅是想利用你。” 听到这话，靖王微微一笑，说：“本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好歹我在你眼里还有利用的价值。”靖王的话，堵住了白姝的嘴。 “你回到长安时候对我说起的事情，我还记得，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靖王信誓旦旦，眉目里看不到半点欺骗，白姝眼见如此，心里更是一阵阵绞痛。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外头的惠妃，已经缓缓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参汤。身后的小丫头搬了一把椅子，让惠妃坐下。惠妃支开靖王，用小勺盛了一勺子汤，放在嘴边吹了吹。靖王站在一边，有些胆战心惊。惠妃忽然之间来到王府，又对白姝这么好，就算是生身父母，他也无法感知到惠妃此举的用意。 这一次，靖王料想的事情没有发生。白姝勉强喝下一口汤，说了声：“谢谢母妃。”惠妃杏眼含笑，说：“从今天起，你就是真真正正的靖王妃了。”惠妃说着，还是做着一样的动作，喂白姝喝汤。 “之前我勿信了幽王李霄的谗言，总以为你到了浩儿身边，铁定会给他带来灾难。哪知道你不计前嫌，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救浩儿，还帮着他除掉了他在长安最大的敌人。我这个做母亲的，必须要好好感谢你。”白姝苍白的双唇动了动，说：“母妃何必见外，来这王府，也是白姝和一个人斗气。” “到底是谁呢？”靖王心里嘀咕，知道这事情若是白姝不说，他一辈子也无从得知。 “圣上也听闻了栖凤林的事情，说你帮助靖王平叛有功，不日想要召见你，你得好好养病。”惠妃将一碗汤都喂给了白姝，看着她面色有些红润，才开口说：“这长白山的百年人参，果然非比寻常。”说了这话，也是想着让白姝好好休息，拉着靖王走了出去。 这种温暖，白姝似乎很多年都已经没有品尝过了。只有在十多年前，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白骨山庄，哥哥和爹爹才会这么细心地照顾她。几个年头一起在白姝脑海里作斗争，她真的开始纠结了。 靖王与惠妃走到了门外，寻了一个僻静的所在。惠妃当先坐在貂皮椅子上，开口说：“这白姝，拥有如此高超的武艺，日后定然能够成为你的贤内助。长安这里，李霄一死，朝中大臣也都开始倾向于你了。其他的王子，一个个都成不了大气候，太子之位，迟早都是你的了。” 一席话，并没有让靖王有多少感触，反而是显得有些仪态懒散，说：“母妃，做不上太子，我也没什么遗憾。若是母妃您与白姝都能平平安安，那才是孩子最期望的。”话虽然这么说，靖王藏在深处的野心可并不是这么想的。 “母妃早就看出来了，你善于伪装。要知道，白姝的心，似乎真的不在你身上了。你要知道她要什么，用这个拴住她的心。”惠妃的每一句话，都不再绕弯子，说到了靖王心里的痛处。 “早在她嫁给你之前，我已经差人调查过。白姝，是白骨山庄的千金，江湖上的人。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白骨山庄出了一次变故，全庄上上下下五百多口人，全都被拜月教的人给杀了。对于她来说，报仇雪恨，想必是此生最大的愿望。”惠妃旁敲侧击，替白姝说出了心里想要的东西。 “母妃你说她……要的是拜月教的覆灭？” 惠妃点点头，说：“可这拜月教，也并非是寻常的所在，多不出世的武林高手，都折在了拜月教。母妃跟你说这些，就是要让你明白，倘若白姝心里想的真是这件事，你万万不能答应。”惠妃从未有过这样的慎重，多少让靖王觉得她有些多虑。 天下没有无敌的人，纵然是一头大象，成千上万的蚂蚁去啃咬，也总有一天能把大象吃掉。 “你一定以为母妃在故意吓唬你，其实不然。这阵子跟随在李霄身边的天山剑客，追查的，就是传奇剑客伢子的踪迹。母妃在南诏那边的探子回信，说是伢子死在了拜月教大祭司手上，如今的南诏国，已经是离陌心的天下了。”靖王听到这里，心头一惊，拜月教合着南诏军的力量，纵然是盛世的大唐也未必就能轻而易举击溃，更何况现在的大唐，国力早已经不如从前了。 彼时，尘烟缓缓走在靖王府的花园中，看到惠妃与靖王正在商量事情，已经能够猜测出个大概来，还没有走到靖王与惠妃面前，就已经开始说话。 “靖王若是征战南诏，必败无疑。”本是铿锵的几句话，从尘烟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惠妃与靖王，都是不解，追问：“怎么会这样呢？” “天上的星辰的告诉我的。巫王的命星已经陨落，靖王的命星，也是摇摇欲坠。这一切，都源自于王妃。”占星一派，在大唐早已经没落，没有昔日的辉煌，就连尘烟这样能够看透未来的占星术，也不得不屈身在王府做一个丫头。 “人的命运，不是自己掌控的么？”靖王对尘烟的话很是不屑，他从小如此，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就越是要去做。 “靖王的话在理，所以，想要扭转命运，靖王千万不要出兵南诏。”尘烟还是那样，说完这些话，不再多聊。顺着花园的小道离开了。惠妃与靖王，都是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神秘女子的背影。 剩下白姝一个人在屋子里，多少觉得有些闷，她叫唤一声：“小狐狸”屋子里冷冷清清，没有什么响动，接着又叫唤一声“瑾儿”门外的丫头倒是开门进来了，白姝看过去，并不是瑾儿，才想起栖凤林里，自己遭到瑾儿背叛，瑾儿也是死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么？”白姝心头一阵冰凉，她在长安所有要好的人，都一个个死去了么？ 白姝勉强下床，换了衣服，不顾身上病患，让王府的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并没有通知靖王，就离开了王府。这一次她要去的地方，安葬瑾儿的坟茔。 长安郊外，一片金黄，草色不再有绿意，空气中也吹着阵阵冷风。白姝从马车上走下来，看到了立在瑾儿坟前的段惊飞，他已经成为了大理寺的少卿。秋风吹动得他身上的衣襟不断摆动，察觉到白姝来了，才稍微收拾了脸上的表情。 “王妃也来看瑾儿了么？” 白姝点点头，说：“段大人，瑾儿的父母，现今如何？” “还请王妃放心，瑾儿的父母，都很好。不过，瑾儿的离世让两位老人家备受打击，这几日还沉浸在悲痛中。”段惊飞余光落在白姝身上，追问：“瑾儿背叛了王妃，王妃不怪他么？”白姝低着头，在瑾儿墓碑前放下一株白菊，说：“阿云、千大人、天香楼的姐妹、师兄，和我亲近的人，一个个都已经不在了，留下白姝孤孤单单一个人，还有什么比这悲哀的？我，又怎么会去怪她。” 段惊飞万料不到白姝会说出这样的话，做了王妃，衣食无忧，还会为这些故人伤感，多少令他有些不解。 “不怕王妃取笑，段某人昔年对烟花之地的女子，从来不会正眼相看。我那愚蠢的弟弟，年轻时经常出入这些地方，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没料到被那女子骗得倾家荡产，最后饿死在了他乡。打那个时候，段某人总觉得清眸女子，无非卖笑，岂能懂得人间的温情，如今看来，段某人是看错了。无论什么地方，都有好人，王妃你，也是一个好人。” 墓碑前的白菊颤动几下，白姝冷笑：“我是一个灾星，尽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若是没有遇见我，他们都还好好的吧？”这种设想，不过也是安慰自己罢了。 “王妃何必这样责怪自己，天下的事，自然有它的道理，就算不遇见，各人也有各人的命运。如今的长安，也不算是风平浪静。也许，是时候告诉王妃一件尘封很久的事情了。”段惊飞的双眼，顿时变得深沉起来，多少让白姝感觉到一些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