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姬》第一卷 61 树敌

	这一日一大早，白姝早早来到了湘礼住处。这里人烟稀少，庭落里种着四五棵芭蕉树，时值深秋，翠绿的叶子显得有些枯黄。屋子里头，孤孤单单坐着一个女子，手里还是捧着装裱好了的字画，十分珍视。不过这次，白姝发现了另外一个人，一身书生打扮，穿着干净整洁，他从里面走出来，手上端着一小碗鸡汤，还冒着热气。 “湘礼，我从南边北上，一路走了好多路，这只鸡是从我家乡带来的。前阵子让你担惊受怕了，喝点鸡汤补补。”这男人温文尔雅、眉清目秀，双眼透露着对湘礼的溺爱。 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白姝转身，对身后的瑾儿说：“还是走吧，相离一个人挺好的。”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楚，涌上了白姝的心头，这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尤其是千弘彦的死，让白姝一辈子都亏欠着这对父子。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长安外面的栖枫林，醉红的枫叶，早已经全部凋零，不少枫树，都剩下了黑漆漆的枯枝，在北风中呜呜作响。这时候，跟在白姝身后的瑾儿，忽然开口，说：“王妃，这地方真的好阴森恐怖，要不我们回去吧？” 走在前面的白姝并没有理睬，一直吵着树林深处走去。瑾儿走了几步，就要停下来，就听到白姝在树林中喊着：“瑾儿，你怎么不跟着我一起来？” 刷得一瞬间，瑾儿的心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艰难地迈着步子，跟在白姝身后。 “瑾儿，自从楼主把我从南疆救回来，你就一直跟着我对吧？”瑾儿点点头，不出声。 “我们俩，不能说是从下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一起经历了天香楼的大苦大难，在我心里，早已经把你当成姐妹了。”瑾儿听着白姝的语气，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些话，分明就是想要让她自己主动承认向幽王李霄告密的事情。 “我也把王妃……不……”话说到一半，瑾儿硬生生吞了下去。 “我听说你的父母就在长安，可以当我去看看么？”瑾儿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说：“还是……还是不必了吧，那地方杂乱不堪，王妃去，不符合身份。”白姝心底冷笑，这就是她一心一意当成的好姐妹。 “好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俯身捡起了地上一片枯黄的枫叶，白姝刻意慢慢走着，等待着身后那个人能够说点什么，就是她现在跪在面前，乞求原谅，白姝也肯定会毫不犹豫答应下去。步子走得很缓慢，每每距离栖枫林边缘越来越近的时候，白姝的心，就一阵阵发凉。 “王妃……”瑾儿总算开口了。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原谅我？”瑾儿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做了什么，单是这句话。白姝心里一丝绞痛，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回头时候，白姝表情没有变化，淡淡说：“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枫林中瑟瑟几声响动，打断了两人快要僵持的对白。 “你告诉我那帮人的行踪了？” 丫头瑾儿的头快要低到了泥土里，没有否认，没有承认，沉默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总该有什么原因吧？” 瑾儿再也不说话了。 蓦地，一袭白衣胜雪，踩着枯死的枫叶树枝，噼噼啪啪，不少已经从中断裂开来，为首的一人，是天山代掌门欧阳晟，手里抓着一干长剑，别有不同。剑柄用和田玉制成，带着红色剑穗舞剑之中，带起地上散落黄叶，紧随其后的，是四五个天山刺客，鬼头刀、圆头枪纷纷杀了过来。 “做的不错，瑾儿。”幽王打着扇子，从栖枫林外面缓缓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走到瑾儿身后从怀中掏出匕首，刺在瑾儿身后。 “你可以下去见你的父母了。”幽王撒开匕首，瑾儿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眼前这一幕，还伸着手指，指着幽王，说：“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天山刺客，围住了白姝。欧阳晟的剑，指着白姝，说：“大漠里那个刺客呢？杀了我这么多人，就想全身而退么？” “你……”白姝瞬间想起了这个人，怒目看着欧阳晟，说：“他杀你，也是应该！”看到幽王杀了瑾儿，此刻心里有多少的不满意，心灰意冷，都已经完全平复了。 “李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动手了。” 白姝直呼其名，李霄脸上露出不善的神色。 “都怪你，树大招风，如果没有你，我在长安唯一的对手，也不会到现在还活着，你必须死。” 这似乎是一声号令，欧阳晟手中长剑破空而出，拖动一些零零散散的碎叶，剑尖指着白姝眉心，眼看着就要刺了下去。 “前些日子，你不是让他们散播流言蜚语么？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庐山真面目。”白姝出门时候，穿得和在天香楼时候一个样子，大红色衣服。这时，他抖动长袖，长袖中充满真气，鼓荡得衣袖如同棍棒，挥动过去，欧阳晟手上的长剑被打了回去。 “这……怎么可能？”欧阳晟万万想不到会遇到这样的挫折，这个王妃，在大漠的时候看起来软弱不堪，眼下竟然有着比他还要高超的武艺，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相信。 匆忙中，欧阳晟用处天山剑法，起首一招“雨雪霏霏”剑身化成无数道剑影笼罩在白姝周围，长长的衣袖，都已经被天山剑法刺破，变成一片片碎布扬在空中。白姝手指灵巧抖动，迅速结出一个阵印。“玄冰印”自掌心推出，天山四五名剑客都感觉到了寒意，欧阳晟挡在最前面。透白的空气里，迅速凝结出无处冰针，带着猎猎杀气，飞射过来。 剑尖斜挑，冰针大部分被欧阳晟扫落，掉在地上。白姝抬手一掌，隔空击中不远处一名刺客，他手上的剑被抛到半空中，白姝抓过这把普普通通的剑，追击而来。幽王李霄开始有些慌乱了，一步一步往后退怯。 这剑在白姝手中，变得无坚不摧，两把剑刃交锋，声音响动整片栖枫林。最后粘在枫树上的叶子，禁不住强悍的剑气，纷纷随着剑的走向飘落下来。 欧阳晟且战且退，落在下风，白姝手上的剑，越加强劲，到了最后，欧阳晟丹田内空空如也，眼看着白姝的剑刺过来，竟不争气地闭上眼睛，将剑横在胸前，叮铃一声。欧阳晟手里华华丽丽的宝剑，断做两截，他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刺进身体，等睁开眼睛，白姝的剑，贯穿了他的身体，没入剑柄。又是一掌拍来，嘎嗒几声脆响，欧阳晟胸口七八根肋骨齐齐折断。 “不好！”李霄转身逃跑，才学会一些轻功的他，脚步如飞。剩下的四五个天山刺客，为主白姝。明明知道不是白姝对手，仍旧死缠烂打，想来是为了让李霄能够有多一点时间逃跑。白姝并不理会，三四个阵印连珠炮一般施展出去，修为地下的弟子，被阵印击中，瞬间死了三个人。 眨眼之间，白姝的手，按在了李霄肩头上。 “杀了这么多人，究竟为什么？”李霄吓得魂不守舍，出身皇家，不像李浩征战沙场，懂得一些权谋诡计，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男人。 “我不想一辈子仅仅是做一个王爷。”李霄的话说完，白姝瞬间拍出两三掌。 “这一掌，是为了怡心院无辜的九夜姬姑娘。”这一掌拍出，破风之声猎猎作响，击中李霄身体，倒像是击中了一块烤干的酥饼，李霄的身体，如脱线了的风筝一样，落在不远处。白姝跟了上来，接着说：“这第二掌，是为了死去的瑾儿。”白姝含着泪，拍出这一掌，李霄软塌塌的身体飞出了好几丈，撞在枫树山，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样子了。 “这第三掌……是为了我自己。”怒吼一声，白姝心头，绝望到了极点，一掌拍出，合抱粗的枫树，被硬生生击断，再去看李霄，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气息了。 不远处，傻傻站着两个人，正是湘礼与白衣书生。书生见到白姝回头了，夸赞说：“幽王无道，在科举上做鬼，我考不上，就因为有这样的人，不看学识，只看背景。”湘礼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眼前的这个白姝，早就不是她在天香楼认识的柔弱女子，身上，竟然有一种不可名状的霸气隐隐闪现。看了这两人一眼，白姝累到了极点，两腿一软，倒在了栖枫林里。 这一树一树的火红枫叶，在白姝视线里慢慢悠悠飘落下来，枫叶结成一个红衣男子的样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白姝，伸出了一只手。 “你要带我去哪里呢？不论去哪里，我都跟你去。我……不报仇了。”白姝脸上带着凄然的笑意，缓缓抬起一只手，想要拉住视线里，枫树缝隙间红衣男子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