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拥抱他。”
与记者见面那天瓢泼大雨,即便从港岛回新界打车花了一个多小时,赵磊还是喜欢这座城市带给自己的熟悉和舒适:“起码下雨天走在人行道上,踩到的砖头不会崩水。”
赵磊去年有了第一个孩子,他想得最多的不是“上车”(购置第一套房子),而是如何从一年前做电商的失败中积累教训,重新开始跨境医疗的创业。从香港科技大学硕士毕业后,他一边从事金融工作一边做“港漂圈”,今年是他在香港的第九年,他已拥有16万微信粉丝。
34岁的张翠是4个孩子的母亲。当2015年刚得知有了第四个孩子,她有些抓狂地指着丈夫嚷,“我左右手各牵一个,怀里兜一个,多一个安哪儿?”
她们一家住在港岛东尾巴上一套四十多平方的房子里,2007年从广东肇庆嫁入香港以来,这是她住过最宽敞的地方了。夫妇俩当时以160万的价格购入,现在房子已经飞涨至350万,但即将到来的新生命会分去他们本来就不多的空间。
丈夫让她自己做决定,无论如何,他会尊重她。最终他们生下了这个孩子。
回归后,像赵磊、张翠一样的普通赴港者正为他们的“香港梦”而奋斗:底层的为了物理的生存空间营营役役,中产们则循着机会找寻向上的空间。在这场同时间的拉锯战中,新港人们即便偶尔错觉浮在空中,也仍对在这弹丸之地辟得一席立足之地满怀希望。
两地
香港特区政府的公开数据显示,在拥有700多万人口的香港,过去二十年里,超过90万内地人为了与家人团聚而移民。他们在正式拿到香港身份证之前,一脚踏在香港,一脚踏在内地。
张翠和先生曾是中学同学,先生念高中时随父母去香港,拿了香港的身份证。分别十年后,二人在肇庆重逢,聊起少年往事,情投意合,慢慢就走到了一起。
2007年两人结婚,让张翠心焦的不是两地六小时的车程,而是每月回内地一续的港澳通行证,续一次证就需要等待两周。“一个月奔波一次,大着肚子也要乘车回去。那时我没有身份证,父母也无法以‘探亲’为由过来香港照看孩子。他们至多只能来一周,两天还浪费在路上。”
香港中环街景。 / 记者 吴 越
住惯老家宽敞的大房子,张翠的母亲第一次来他们的新房,不悦地问了句,“怎么在房里走到哪都会撞桌子?”她母亲第一次去香港的菜场就被菜价吓到了,她让对方称五块钱的菜心,本以为对方会装好一大把递给她,没想到对方没伸手拿钱,倒是问起,“你是要几根菜心?”她这才发现,内地每斤单价一块的菜在这里都是十几二十块。
张翠早已习惯生菜六七块,菜心十多块。有次丈夫问她为什么连续好几天都买同一种菜,她只能不好意思地说,挑最便宜的买,一下子煮许多,分几天吃。如果赶在收摊之前买,菜会更便宜。
令人欣慰的是,成长在这些家庭的孩子大多乖巧懂事。
“我的四个孩子中,老大和老二选择同一个兴趣班,我可以省心一点。大女儿现在才三年级,但已经很会照顾小妹妹了。养小孩有很多开支无法算,不像水电费那么具体。也会教育孩子合理消费,多数时候会用奖励的形式送孩子礼物。”张翠说。
尽管极尽节俭,张翠还是大手一挥给大女儿买了台钢琴。烤漆黑的钢琴放在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希望孩子不要因为空间狭小而错失追逐梦想的机会。
触梦
香港芭蕾舞团前首席演员吴菲菲熟悉踮起脚尖的感觉,一如她从东北来南方城市香港后的生活状态。
2003年,17岁的吴菲菲还是沈阳音乐学院舞蹈系的学生,她去香港芭蕾舞团交流,直接被选中发了聘书。她还能记起那时在港铁上激动地用IC卡给父亲打长途,父亲鼓励她,“就留在香港试试吧。”
吴菲菲在沈阳是舞蹈队里的佼佼者,可来了香港优势却没有了。香港的舞蹈排练和内地重复练习基本功不同,更看重个人的悟性,这让过去依赖老师的吴菲菲有些迷惘。“老师讲求高效,脑子都转得飞快,他只是一个给你提供知识和服务的人,不会手把手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