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仅存的一只平塔岛象龟(Pinta Island Giant Tortoise)“孤独的乔治”离世后,全球最濒临灭绝的龟鳖类动物这一“殊荣”便轮到了斑鳖(Rafetus swinhoei)(中华巨鳖)的头上。
WCS纽约生物专家Paul Calle为斑鳖取样做生理检查。本文图均为WCS供图
苏州动物园饲养了一对中华巨鳖,但已无法繁育后代
目前,我们目前所了解到的斑鳖存活个体仅剩3只,分别是
饲养在苏州动物园里的一对老年个体(雄性80岁,雌性100岁),还有在越南一座水库里的孤零零的一只(可能是雄性)。
迄今为止,对苏州动物园那一对斑鳖进行的人工繁殖都没能成功。每年,雌性斑鳖都会产下大约100个蛋,但无一成活。问题似乎出在雄性斑鳖身上,他的背甲和阴茎都有严重的伤痕,是多年前与另一只雄性竞争对手打斗时留下的,这也给他造成了终生残疾,使他无法给配偶自然授精。
科学家们于2015年和2016年曾两次尝试过用这只雄鳖的精子给雌鳖进行人工授精,都没有成功。
在2017年四月中旬,再次尝试了对这两只斑鳖进行人工授精,而这一次的结果要再等几个星期才能知道。这一对斑鳖的人工繁殖困难重重。
WCS团队(纽约、安徽、北京)与斑鳖在一起。
一线希望:中华巨鳖可能生活在云南马堵山水库
保护斑鳖情况非常不容乐观,但这样的现状下还是有一线希望,尽管非常渺茫。
根据云南马堵山水库当地渔民反映,可能有一只甚至更多的斑鳖生活在马堵山水库里。这个水库位于云南省境内,是由红河截流而成的一段蓄水河道。该水库于2007年蓄水,漫没了50公里长的河岸,而这段河道正是斑鳖在野外最后的重要栖息地。
水库建成之后不久,当地渔民便开始反映称见到了不同寻常的巨大的鳖:都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渔民在相对与外界隔绝的小河湾里,撞见了正在春日暖阳下晒背的巨鳖。
然而也有不止一次让人心寒的情况:
据报告称非法电捕鱼时,曾看到有巨鳖由于电击漂上水面。这些有幸看到巨鳖的人无一例外都把它描述为形貌古老、体型相当巨大的爬行动物。
尽管我们知道全世界的渔民都免不了习惯性地夸张描述,但至少可能有一只长到很大的斑鳖在马堵山水库还有一线生机。遗憾的是,一只孑然独栖的个体并不能对它的种群有任何贡献,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如果不能参与繁殖,那么这个个体即便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
事实上,斑鳖已经被动物学家们冠上了
“僵尸物种”的绰号,以形容那些仅仅剩下一个或者几个寿命很长的个体
(“活着的死者”),但因为无法产生后代而不可避免地走向灭绝的种群。
取精后检查雄性斑鳖的状态,稳定正常。
担忧:斑鳖可能已被非法电捕鱼击毙
在2016年,我受WCS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中国项目的邀请,协助寻找这种极为稀少而不被人了解的巨鳖。马堵山水库很大,在这里寻找一只(或许两只)斑鳖真的是一项让人看不到希望的任务。我把这一工作比同于寻找“尼斯湖水怪”:一种被史册记载的古老海生爬行动物,据说是生活在苏格兰的一个很深的湖里(Loch Ness),但至今没有被科学调查证实。我们做的事跟找尼斯湖水怪差不多,所以很快就把这个神秘猎物称作了“马堵山水怪”。
由于使用特殊设计的龟鳖陷阱进行诱捕的计划没有被批准,我们2016年的项目便是要确定“存活的证据”,以证明一或多只斑鳖在马堵山水库尚有存活为终极目标。
在如此之大的水体里寻觅一只斑鳖的踪迹,根本没有什么神奇的捷径。而且由于斑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沉在水下的,我们成功的期望变得更渺茫了。斑鳖很少上岸晒背,更别说上岸产卵,极其难得一见。
鉴于此番条件,我们的最佳策略便是简单直接地沿着水岸线行走,去那些斑鳖最有可能露面的地方,不停地用望远镜巡视水面和它们可能上岸晒背的地点,以期瞥见斑鳖的身影,如果足够幸运,能够拍到它的照片,留下铁证,也就是野外生物学调查所说的确凿目标。显然,对于只有3个人的野外调查小队来说,把搜索覆盖到整个水库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咨询了当地渔民,整理出了距今最近的目击地点列表,并把我们的精力放在重点搜索这些最具希望的地方。
近期的目击记录集中在一段10公里长的河段内,这一段中有4处山凹形成的深河湾,我们就把主要精力投入在这里。两个月来,日复一日,不论晴雨,我们沿着河岸行走,不时停下脚步扫视龟鳖的踪迹,相机时刻待命,以备它们突然现身。为了进一步增加成功的可能性,我们布设了投饵站:把新鲜的鱼拴在绳子上,吊在水面处,并进行隐蔽的蹲点观察,以期在龟鳖前来进食时看到它们。但是在2016年,除了当地村民口述的目击事件之外,我们并没有找到斑鳖“存活的证据”。
更令人担忧的是,
根据若干当地村民的消息,这斑鳖可能已经在我们到达之前几个月的非法电捕鱼活动中被击毙。努力没有得到回报,但我们并不悔于尝试。
通过专业仪器观察雌性斑鳖卵巢状况。
再度搜寻:没有诱捕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在2017年4月,我们重返马堵山水库,继续进行搜寻。同2016年一样,我们到达后立即开始了沿着河岸的徒步巡逻,用望远镜扫视这片水域。
今年,我们有了新的工具:4个大型悬浮诱捕网笼,专门设计制作用来捉鳖的。不幸的是,由于水库渔猎许可方面的规定,我们使用网笼的过程受到了严格的管控限制,我们不能把网笼布设在最可能捉到斑鳖的地点。但至少,终于能把网笼拿出来用了。虽然没有能够放到我们最想放的地方去,但也比搁在仓库里积灰强得多。
我们用的这个网笼是粗大的金属框架包上渔网做成的,要靠几个从当地招募的健壮渔民协力操作,用人力放置到水里。我们用能搞到的最臭气熏天的东西当诱饵:鱼内脏、整鱼、鸡、猪肝、羊肝、牛肾。
对我们来说,这些玩意泡在水里腐烂太恶心了,但对一只饥饿的鳖来说,可是真正让它开心吃到撑的自助大餐。一旦有鳖被抓住,我们将立即把它加入到苏州动物园现有的人工繁育计划中。但是无奈和2016年一样,我们努力的结果还是失望。三周的辛苦过后,我们没有看见可以作为存活证据的鳖,也没有诱捕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眼下我们的困境是,是否继续对“马堵山水怪”进行搜寻。野生动物保护方面的资金总是匮乏的,分到斑鳖这样凶多吉少的物种头上的当然更少。
它的赌注却非常之高:仅存的能配对的两只斑鳖繁殖成功的希望不大,无可否认斑鳖这个物种正无法止步地滑向灭绝深渊。亟不可待的局势需要亟不可待的手段来挽回,我们不能放弃任何捉到“马堵山水怪”,并将它用于繁育的努力。
斑鳖的命运,一个国之符号的存亡,可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马堵山水怪”能否被安然捕获。尽管时局非常不利,但就像NASA的口号所说:“永不言败。”
(Steven G. Platt 博士,爬行动物保护学家。本文获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授权刊发,文章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