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被遗忘的志愿军烈士陵园:半个世纪里无人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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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 发表于 2011-4-1 22: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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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从来就没有一个烈士亲属前来祭奠扫墓。站在烈士墓前,余法海一次又一次扪心自问:这些不为人知的英烈,为了人民的利益客死他乡,几十年了,不仅亲人们不知道,甚至也被社会遗忘,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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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清明节,湖北赤壁羊楼洞,142个烈士墓。70多岁的杨宝山热泪盈眶。
  “哥,我来看你了……”老人瘫坐在坟头,右手抚摸着石碑,喃喃着。整整60年了,这位来自内蒙古赤峰市的志愿军老战士,终于和同年参军的哥哥再次“相逢”。

  让杨宝山寻亲圆梦的人,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湖北赤壁市病休老民警余法海。正是因为他的努力,这片墓地才得以被世人知晓,烈士们才有机会魂归故里。

  沉睡半个世纪无人到墓地祭奠

  2005年7月,处于肾移植术后康复期的余法海,被抽调到赤壁市政协文史委员会做文史工作。“听说羊楼洞有一片烈士墓,不知是红军还是新四军的,你当过警察,先去查查看。”一天,该市政协的领导给余法海布置了这么一项任务。

  余法海接连去4次,终于在被当地人称为“老营盘”的小山丘附近的草丛中发现了几个石头墩子,撩开草丛,是一片青石墓碑。

  擦净厚厚的尘土,每块墓碑的碑头上都清晰地浮现出“不朽”、“千古”、“永在”等不同的字样,再仔细查看上面的碑文,上面刻着“志愿军”、“烈士”等字样,并记录了每个战士牺牲时的年龄和籍贯以及所在部队的番号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烈士墓?余法海心头一热。他四处寻找,逐个观看,发现有的墓碑已经断裂,有的碑文残缺不全。数了一数,有上百个,他的眼泪止不住了。

  “我当时既震惊,又痛心。他们的墓碑应该在烈士陵园内让家人怀念,后人瞻仰,可如今竟成了孤魂野鬼。”余法海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安葬在此的烈士没有一个是当地人,他们都是为国家、为和平流血牺牲的。他们都没有留下消息,留下的只是家人无望的期盼和无端的猜测。

  经过近3个月的档案查找和当事人寻访,余法海对羊楼洞墓地那段感人至深的往事有了大体地了解。1951年,驻扎在羊楼洞的四野四十军一一九师独立四团离开驻地赴朝参战。独立四团空出的营房组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六十七预备医院”(野战医院)――医院属团级建制,下设2处2科3个医疗所和1个护士培训队(又称湖北省军区护士学校)。

  该医院前后收治从剿匪和援朝前线转运来的3100多名伤病员。当时前方运来的大批伤病员中,有的因跟敌人拼刺刀而肠外露;有的因肢体被炸断,骨头外露;有的在朝鲜战场上中了敌人的细菌弹。由于当时医疗条件有限,其中142位伤势过重的伤员相继于1951年10月29日至1955年2月4日牺牲,被安葬在羊楼洞村得胜山下一片荒地里。岁月沧桑,尘封的子弟兵英烈和他们鲜为人知的英雄故事渐渐被人遗忘。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从来就没有一个烈士亲属前来祭奠扫墓。站在烈士墓前,余法海一次又一次扪心自问:这些不为人知的英烈,为了人民的利益客死他乡,几十年了,不仅亲人们不知道,甚至也被社会遗忘,不应该啊!

  142名烈士中还有一名台湾人

  由于半个多世纪的风吹日晒,有的墓碑已经断裂,许多碑文也模糊不清。余法海就用洗衣粉和刷子,洗刷掉碑上的青苔和泥土,并用红油漆刷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把碑文的内容重新描绘出来。随后,整整用了3天时间,他跪在地上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抄碑文,并发动赤壁市作家协会的文友们来一起抄写。

  一次次寻访,一次次求证。仅烈士名单资料就修订了4次,第一次是按抄录时的墓碑排号进行整理的,后来发现不利于寻找,就改为按省区划分。为了弄清全国行政区域变动情况,余法海买来各省地图册、方志和地名志,对照行政区划分变更归类建档。半个多世纪前刻在墓碑上的同音、近音字也很多,都要一一鉴别。

  142座坟茔,137座上刻有墓碑,涉及21个军、35个师、87个团,志愿军占6成,解放军占3成,公安军占1成,分别来自全国24个省、118个县,其中有一位为台湾花莲县人。

  余法海将查询的情况写成了一份调查报告,在有关部门的组织下开展了“百封信函、千人协查、万里电波、为烈士寻亲”活动。然而,事情的进展并不如愿,寄出的百多封信,有三分之一因“查无此地”被退了回来。

  在家等了好几个月,余法海只收到8位烈士的亲人寄来催人泪下的诉说。他们的亲人大多并不知烈士牺牲了,有的以为他们当了逃兵,有的以为去了台湾,有的家属不但从没享受过烈士待遇,反而因“误会”受过批斗。余法海心情沉重,觉得这些烈士虽然死了,但他们的精神不能死,荣誉不能死。余法海坐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我要抓紧时间,能多找一个就多找一个”。出门寻亲,余法海卖掉了小平房。一路为烈士寻亲下来,包括寄信和外出寻亲的费用,余法海已花掉个人积蓄。

  “集结号”与“阵亡通知书”

  2006年的一天,余法海家里来了一位陌生老头,自称叫刘耀,家住河南武刚,64岁。其父刘宜斋1948年入伍,1951年赴朝,随后没了音讯。其叔也是军人,南找北寻没结果,弥留之际交代:娃啊,你爸是军人,我没找到,你要想法找到!刘耀又找了11年,直到收到余法海的信。

  一到湖北羊楼洞,刘耀好像看见了父亲一样,直奔父亲的墓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刘耀从小就没见到父亲,现在见到的只是个青石碑,就把脸紧紧贴在青石碑上……生死两世界,亲人以这样一种特殊方式“团聚”。余法海说,他突然觉得,眼前那片墓碑已不再是一块块冰冷的石头,每一块石碑背后,注定都有一份亲人焦急、漫长的寻找。更何况,他们是为祖国英勇牺牲的人,本该被记入史册被世人铭记。忠骨埋异乡,沉睡半世纪。辽宁籍烈士刘树春的墓位于烈士墓群的第7排第13号。墓碑上记载着:“刘树春,男,辽东省兴城县曹庄区十八家村人,1948年6月入伍,高射炮三团一营二连战士,1952年9月10日牺牲,时年32岁。”

  1954年8月撤消辽东、辽西两省建制,合并改为辽宁省。为此,余法海给“辽宁省兴城市曹庄区十八家村”寄信。可是地址不对,信件被退回来了。余法海想:十八家村会不会在今天的曹庄镇周边呢?于是,他又查阅了资料,在临近曹庄镇的羊安乡找到了一个叫“十八家子”的地方。他终于找到了刘树春烈士的亲人。当年,刘树春只属于失踪人员,亲属无法申请烈属。谁也没有想到,刘树春就长眠在异乡的崇山峻岭中。

  2009年9月10日,电视剧《七十七封阵亡通知书》首映式在沈阳举行。以原型身份出席活动的余法海说:“从《集结号》到这次《七十七封阵亡通知书》,这些影视作品中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我希望社会各界能关注无名烈士的故事,让更多的人了解那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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