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宾13岁少年岷江玩水溺亡，4同伴因害怕挨打父母坐牢隐瞒
直到小杰的家人苦寻一天后，小文才哭着告诉妈妈，“小杰去踩水，落到江里了。”13岁少年小杰和4个小伙伴们一起到岷江玩水，不幸溺水身亡。当家人苦苦寻找小杰时，4个同伴面对质问却一致隐瞒真相，谎称不知去向，直到面对监控、承受不住压力才吐露真相。事后，孩子们说他们营救了落水者，但是没有成功；想呼救又发现岸边无人；确认小杰可能被淹死后又担心父母坐牢。
如今5个家庭已在警方协调下达成和解。但撒谎一事仍让孩子们心有余悸，睡觉浑身是汗，不敢独自一人。涉事少年小明的父亲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孩子们缺少了一堂生命教育课：如何救人，如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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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河滩 成都商报 图
失踪
13岁少年不见了
小伙伴三次说“不知道”
在宜宾屏山新县城开副食店的黄启祥是对面岷江边王场人，大儿子18岁刚刚外出打工，小儿子小杰13岁，在屏山金江中学念初二。黄启祥两口子起早贪黑，生意也勉强只够一家人的开支，“再过几年孩子们长大成人，就可以轻松下来休息了。”
17日上午，黄启祥出门时，儿子小杰和同学小明在家做作业。距离开学的日子很近了，黄启祥出门前专门叮嘱儿子先把作业做完才准出去玩。黄启祥夫妻冒着三十六七度的高温去小卖部守店，晚上21时回家，却没见到儿子。从桌上的摆布来看，儿子连晚饭都没吃，手机也放在家里。
黄启祥打开儿子的手机，联系到了跟他一起做作业的小明。小明告诉黄启祥，小杰平时喜欢去不远处的广场打乒乓球，建议他去广场找找。数千平方米的广场，黄启详找遍了，还是没有儿子踪影。其间，有人告诉他一个重要信息，小杰和小明结伴从附近经过。黄启祥又找了跟小杰耍得好的小文、小强，均说未见到小杰。当晚，小明返回黄家取作业，黄启祥再次问他知不知道小杰的行踪。小明仍说不知道，还主动帮助他去网吧寻找。
17日晚，黄启祥发动亲友多人在屏山新县城寻找小杰，找遍了所有网吧、旅店，均没有消息。“找累了，又回家坐一会儿，可是坐不上五分钟，又急着出门了。”因为几个好朋友都说不知道小杰的去向，黄启详开始向家长群求助，希望有家长或同学提供小杰的信息。
小明的父亲陈先生也接到了班主任李老师的询问电话。陈先生再次问了儿子小明，小明还是说不知道小杰取向。
监控
视频证明一起下河
改口：他半路没有跟过来
找了一个通宵毫无进展的黄启祥有了不详的预感：“儿子是不是去江边，落水了？”黄启祥心想，要是儿子真去江边玩水遇险，那么江边一定有衣服、鞋子。可是黄启祥去岷江边仔细寻找，还是没有发现，既不见小杰的衣服，也没见他的鞋子。
黄启祥突然想到，在岷江边有个监控，可以看到通往岷江江滩的路口，于是找人调监控。调看监控的结果，让黄启祥感到震惊。视频显示，17日中午13时19分，儿子小杰和小明、小匡往江边走去，三人有说有笑。而在他们前面不远处，还有两个孩子，正是小杰的好朋友小强和小文。几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玩耍。到了下午三点多，监控都没有显示孩子们返回。“几个娃娃相约去江边踩水玩耍，我一点都不意外；意外的是，我们头天晚上找得那么辛苦，反反复复问了他们好几遍，都说不知道。”黄启祥说。
面对监控视频，几个孩子承认说了谎，改口说小杰曾跟他们去江边，想去岷江石砑子砂场附近的浅滩处踩水玩。黄启祥说，“他们告诉我，小杰刚刚走到距离监控不远处的坡下，就没有再跟他们一起下河，他们四人去江滩上玩了会，然后从石场公路上返回。”
无论黄启祥怎么问，孩子们还是这个答案，寻找儿子的线索又断了。
“拷问”
哭诉玩伴落水
晚上怕得浑身虚汗、睡不着觉
18日上午，正当黄启祥夫妇快要崩溃的时候，小文突然哭着告诉妈妈说，“小杰去踩水，落到江里了。” 小文妈妈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前一天晚上得知黄家找孩子，她以为只是孩子贪玩去上网了，并没往落水方面去想。小文妈妈说，得知真相后自己又气又急，赶紧带着儿子到了派出所。
事后，小文妈妈还想起一个细节。“当晚儿子浑身虚汗，总也睡不落觉。”小文妈以为是家里没空调，儿子是热得受不了才出汗，“现在想来，是他承受不了压力。”
黄启详告诉记者，他和警察在小文的带领下，在江边草茏中找到了被丢弃的小杰衣服；也找到了落水位置：一个深水潭。在警察的帮助下，小杰的尸体被打捞上岸。
得知消息的陈先生也开始严厉“拷问”儿子小明，“他开始还是不承认，后来我诈他说你同学承认了，这种事情我们不能说谎，必须说清楚。”陈先生说，小明这才说了实话。
12岁的小匡告诉成都商报记者，这是几个小伙伴第二次到江边玩水。“不敢让家长知道，不然要挨打骂，都不会游水。”小匡说，第一次玩水时，小杰对他们做了恶作剧。“他假装被水呛，我们去拉他，结果发现他是装的。”小匡告诉记者，这次在水潭边玩水时，其他四个伙伴都依次上岸了，发现小杰又有呛水情况，以为他还是装的。
小匡说，等他们上岸后才发现小杰从在水面上消失，沉入了水潭中。“我们四个人牵手，像猴子捞月一样试图救他，但是没捞到，担心自己落水就放弃了。”据小匡、小明回忆，他们玩水的浅滩处江水还淹不到他们屁股，但是水潭有多深他都不知道。陈先生告诉成都商报记者，事后他曾仔细问过儿子小明，小明也说小杰有过呛水的恶作剧，所以当时没想到。
“四个娃娃手牵手往深水区探，可是越往前江水越深，浑浊的水面下是砂夹石形成的陡坡，孩子感觉自己往下陷，被吓到了才放弃。”陈先生说，孩子们曾想向岸边呼救，但是发现岸边根本没人。成都商报记者注意到，事发地在岷江江滩，距离岸边有上百米距离，江岸人烟稀少，公路则在江岸几十米外。
对于同伴们声称儿子有恶作剧和曾经营救的情况，黄启祥并不认可。“我儿子已经说不出话，死无对证，只能由他们说。”让黄启祥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伙伴们有电话，为什么不报警？即使不报警，为什么还要把衣服藏到落水点很远的草茏中？家长、老师、警察万般寻找，为什么要撒谎？
家长
缺少的一堂生命教育课：
如何救人，如何自救
小明的爸爸陈先生对于小杰的死亡感到很痛心，也非常遗憾。陈先生说他是个会水的人，知道有人落水时的正确处置方法。“落水的人，往往会拼尽全力箍住营救者的脖子或手臂，让营救者无法动弹着力。”因此，更让陈先生后怕的是，当时四个孩子牵着手尝试去深水区营救小杰。“如果真的在水下摸到小杰了，落水者拼命下拉，极可能把四个孩子全部拉下去。”陈先生说，四个孩子同样不会水，一旦落水后果不堪设想。
陈先生认为，十二三岁的孩子，没有学会游泳的技能，更不懂有人落水时该如何去救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精神上非常紧张。“小明这两天完全还处于恐惧中，晚上睡觉浑身是汗，不敢独自一人睡觉。”陈先生认为这是孩子们缺少的一堂生命教育课：“如何救人，如何自救。”
陈先生建议学校可以开展这方面的培训和讲座，避免类似悲剧再度发生。
老师
应该呼救、报警，
而不是悄悄离开、甚至撒谎隐瞒
小杰的班主任老师李萍告诉成都商报记者，她是当晚在家长群里得知情况的。她一边与小杰要好的同学家长联系，一边通过其它途径寻找。当她第二天知道小杰溺亡时，同样非常吃惊和伤心。李萍告诉记者，学校对于学生的暑期安全教育，从来没有松懈过，年年讲、月月讲，也开过类似的主题班会，目的是让学生们紧绷安全弦，不出意外。
“即使是落水自救、救人，也进行过讲解和培训。”李萍认为，没有游泳能力的孩子，当然不能贸然下水救人，正确的方式应该是及时大声呼救，及时报警求助，而不是悄悄离开，甚至撒谎隐瞒真相。李萍说，事发后她曾联系过其他孩子的家长，希望他们不要给孩子施加太大压力，尽量不要让孩子们有心理阴影。
目前，在当地警方、安办等部门的协调下，黄启祥与小明、小文、小匡、小强的家长达成和解，由四个家庭一次性补偿黄家5万元人道主义救济金，解决此事。目前，已有三个家庭共计向黄家支付了3.9万元，小杰的遗体已于21日入土安葬。
四川方策律师事务所郭刚律师就此认为，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12条的规定，十周岁以上不满十八周岁的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进行与他的年龄、智力相适应的民事活动；其他民事活动由他的法定代理人代理，或者征得他的法定代理人的同意。本案中，五小伙伴都属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其父母则是他们的法定监护人。故父母对其孩子的溺水身亡，即死者的家长未尽监护之责，应当承担主要责任。其次，即使是成年人，我们都不再鼓励舍己救人、见义勇为了，更多则提倡一种保己救人，见义巧为。本案中之所以让其他四个小伙伴父母承担了一点责任，最主要还是从公平责任的角度来考虑的。
专家
一场事故暴露三个问题
安全教育、生命教育与责任教育
21世纪教育学院副院长熊丙奇说，这类问题不止一次发生，暴露出孩子缺乏安全教育、生命教育与责任教育的诸多问题。
第一，几个小伙伴到河边游泳，出事后自己营救，不及时报警，这表明孩子缺乏安全意识和安全技能，一旦发生安全事故，有安全意识和一定自我救护能力的孩子，会如何自救和救人；第二同伴溺水，无论如何应该告诉家长，他们选择隐瞒，这是对生命的漠视，对好朋友都如此，何况对其他普通人；第三，因担心承担责任（包括被父母责怪）而选择隐瞒，说明他们没有责任担当。某种程度说，这也是事故之所以发生的原因。“避免学生安全事故，需要学校、家庭重视安全教育、生命教育与责任教育。这需要融入在平时的学习生活中。”熊丙奇说，必须高度重视这方面的教育，现在这方面的教育严重缺失。学校和家长总是在出了事之后才认识到教育的重要性，而不是在平时的家庭教育中进行教育，这类教育不能靠灌输，必须在生活中逐年养成，包括让孩子学会自己的事自己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要在生活中对孩子进行安全意识和责任的教育等。
四川省青联委员、国家注册心理咨询师熊小冰认为，生命教育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缺失的，它的关键元素是敬畏和规则。因为生的本能和对生命的尊重，所以产生敬畏；因为对生命的敬畏和包容，学会尊重规则，更好地维系生命。但目前我们教育的重心在于爱和功利，于是我们看到收获了太多的爱而失去了付出爱的能力，为了追求功利而侵犯他人的利益。缺少了敬畏之心，孩子自然慢慢变得更加以自我为中心，没有学会规则意识。这几个孩子出事，隐瞒是为了逃避责任，免受惩罚。在强大的压力下，趋利避害是每个人下意识的选择，对于几个未成年人来说也算是自然的反应。但愿这次惨痛的经历可以让他们真正变得成熟，能够激发他们对生命的敬畏和规则意识。事件同时也值得我们的社会和家庭去反思，相较于失衡的爱和现实功利的教育，生命教育是否更值得我们去提倡和重视？
（本文所涉未成年人系化名）
■对话小伙伴
为什么撒谎？
成都商报客户端：小杰落水后为什么多次撒谎？
小明：担心自己会挨打。
小匡：怕家里赔钱，担心父母会因此而坐牢。
成都商报客户端：现在过去几天了，心里什么感受？
小明：很难过，害怕。
小匡：很后悔，不敢跟小伙伴们一起玩。
成都商报客户端：此事有什么教训？
小明：？？
小匡：这辈子也不会去江边玩水了，打死也不去了。
（原题为《痛心！宜宾13岁少年岷江玩水溺亡！4同伴因害怕挨打父母坐牢隐瞒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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