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复旦74岁古籍修复教授赵嘉福:有责任把手艺传承下去
http://image.thepaper.cn/wap/image/5/704/969.jpg正在给学生们讲古籍修复的赵嘉福。受访者供图
74岁的赵嘉福是新中国成立后培养的第一批古籍修复人才,在古籍修复与保护方面,他积累了50余年的工作经验。2014年11月,复旦大学成立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赵嘉福在古稀之年接受聘书,到复旦大学教学,为的就是“把手艺传承下去”。
“全国都很缺古籍修复的人才,我师傅一辈的老先生都几乎不在世了,我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一代。”赵嘉福对说,带着传承手艺的使命感,2007年,已经60多岁的他依旧奔走于全国各地的公共图书馆培训、当老师。
2014年,71岁高龄的他,接到复旦大学的聘任后,义无反顾地来到教学第一线,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因为肺癌动了一次大手术,“我从事这个一辈子,我有责任把手上的东西毫无保留的传给年轻人。”
任教不到一年,赵嘉福再次因病动手术,但仅调养了半年,就又回到了学校。2015届硕士王美玉正好碰上了赵嘉福身体不太好的时候。“赵老师即使身体不太好,也还是过来跟我们讲话,指导我们。我觉得很钦佩,也很受鼓舞。”
考虑到赵嘉福的年龄,他只有每周四的下午有一节课,对此,学生们格外珍惜。每次上次,赵嘉福都让学生们按照座位顺序,一一阐述自己的学习心得以及在实践中遇到的问题,他总是能深入简出地解答学生们的疑惑。
“每次周四下课,学生都不舍得离开。”赵嘉福的助教喻融说,下课后,学生们在教室里实践训练到深夜是常有的事。
尽管不少学生们对古籍修复有着一份执着和热情,但古籍修复仍是一门枯燥、时常需要坐冷板凳的专业。如何排解学生们的负面情绪?避免因耐不住寂寞而转行?赵嘉福一边教学,一边总想着,怎么让更多人爱上古籍修复。
“我想第一就是提高他们的兴趣,第二个(是)要他们有成就感。”74岁的赵嘉福不仅懂得如何进行古籍修复,他还是篆刻、书法等方面的专家,“他们说,老师给我写个字,我就给他们写;他们说,老师刻个章,我就当场刻。”
赵嘉福笑称自己就像是在为学生变魔术,时不时出个新花样来吸引学生的注意力。“学生们有求知欲,不能老是做一个东西,这样他们的兴趣很快就没了。”
2016届硕士郑美玉是马来西亚的留学生,本科毕业十年后,她选择来到中国学习古籍修复的知识。她认为,赵嘉福老师最值得人钦佩的是他师者的胸襟。
“赵老师从传统的手艺人,师傅带徒弟这样的形式走来。传统的手艺人教徒弟总是要留一点绝招,但是赵老师都是毫无保留地教给我们。他这种胸襟是常人难有的。”
周四下午课程开始的时间是1点30分,但赵嘉福总是在中午12点就提前到来,在这一段时间里,他除了解答学生们实践过程中的困惑之外,还会给有兴趣学习其他知识的学生单独“开小灶”。
问及他打算在教学一线上工作多久,赵嘉福的答案是:“我想我还能走得动,我就坚持下去,除非我有一天要躺在床上了,我就无能为了。”
在赵嘉福的心里,总有一份传承的使命,“我的付出是应该的,为什么?我要有一颗报恩的心,我现在的手上技术都是老一辈传给我的,他们又得到了什么?他们也毫无保留,我觉得要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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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福正在进行古籍修复。受访者供图
【对话赵嘉福】
“我希望后继者都比我厉害”
:我国古籍修复人才的现状如何?
赵嘉福:我2004年从上海图书馆退休。退休后,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在全国做了一个调查,统计了一下,(古籍修复)人才很缺。现有的人才是80年代90年代以后培养起来的。60年代以前,几乎这方面的人都没有。我师傅一辈老先生几乎都不在世了,而我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第一代。
:您接受复旦大学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的邀请时已经是71岁高龄,什么原因促使您选择来到复旦教学的呢?
赵嘉福:2007年国家成立了古籍保护中心,邀请我为全国各地公共图书馆培训当老师,从全国培训来看,全国确实是很缺人才,一方面是单位需要,第二方面又没有年轻人进来,现在公共图书馆进人又设立了门槛。不是本科进不了这些单位。过去的理念是手艺人,文化要求并不高。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就想两条腿走路,第一是让现有的古籍修复方面的专业人才进行再培训。第二,找大学合作,开始进大学堂,在大学教育里没有先例的。国家保护中心想这样搞,学校也觉得这样是好事,由复旦开设了这个专业,建这个专业就得有专业老师,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就把我推荐过来给复旦了。
:您从事古籍修复工作已经50多年了,有没有计划坚持教学古籍修复到什么时候?到多少岁?
赵嘉福:我想就是我还能走得动,我就还坚持下去,除非有一天我躺在床上了,我就无能为力了。我受到传统的教育,我感到我的付出是应该的,为什么,我要有一种报恩的心,我现在手上的技术也是老一代传给我的,老一代又得到什么呢?他们也毫无保留,我赶上了改革开放,我觉得要回报。
过去老师傅会留一手,怕徒弟抢师傅饭碗,而我希望后继的人比我厉害。过去一代传一代总要保守一点,留个绝招,但我觉得没必要。我们国家现在重视古籍保护了,我确实很高兴。
“我和学生是平等的”
:学生们都认为您是一位具有先进教学理念的老师,您的教育理念是什么?
赵嘉福:我是新中国以后长大的,以前师傅带徒弟,就是要跟师傅做的一模一样,不太讲究理论。你跟师傅说,“师傅你看,你做的怎么这么好,我怎么做不到这样,为什么?”师傅不会回答你的。我认为现在不需要这样了,如果在课堂上,我是你的老师,课余时间我把学生当像朋友一样。
我有时还说,你们是我的孙字辈,我把你们当自己的孩子,所以学生和我配合的比较好。我现在就是欢迎学生们给我提问题,就是说我教你怎么做,你可以问我为什么这样做。而且大家可以讨论,你认为我的方法不好,你可以提出来。我认为现在时代、社会都是在发展的。不能停留一个位置上。最主要的是我跟学生是平等的,对学生很尊重,你只有尊重对方,对方才会尊重你。
:您身上有一种“匠人精神”,修复古籍是不是也是一种手艺的传承?需要有一种“匠人精神”?
赵嘉福:是的,古籍修复要坐得下,耐得住,要锲而不舍,你要坚持才能成功。没有锲而不舍的精神,就会半途而废的。我学技术的时候是师傅带徒弟,这样有个缺陷。一是不太主张理论,二是速度太慢。现在复旦搞了一个综合的发展,把现代的科技运用到古籍修复上。过去我们修复东西叫整旧如旧,或者说叫配纸,这个纸什么年代的什么纤维的,要凭我们的经验。现在我们搞测定,通过显微镜,仪器,来测定这个纸是什么年份的。
:您是怎么看待古籍修复在时代中的作用?
赵嘉福:现在我们国家强调了传统文化,强调了历史传承,我希望能够把这个事情能够延续下去。我能够做一天,我就做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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