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叙利亚背后的美国全球战略：后续效果将影响朝核问题解决
http://image.thepaper.cn/wap/image/5/644/683.jpg当地时间2017年4月6日，叙利亚伊德利卜，叙利亚西北部伊德利卜省汉谢洪镇发生疑似化武袭击事件。图为一名父亲跪地痛哭，他在此次袭击中，失去了妻子和一对9个月大的双胞胎孩子。 视觉中国 图
四月五日清晨，叙利亚西北部伊德利卜省汉谢洪镇发生疑似化武袭击事件，特朗普政府隔日即迅速做出决策，选择对叙利亚政府军发动大规模空袭。这既是美军在六年叙利亚战争中首次大规模打击叙政府，也是特朗普政府上台后首次采取重要军事打击行动。通过打击行动特朗普政府取得了一些战术成果，也收获了某种政治成果，但空袭叙利亚政府军的行动与美国的叙利亚政策并不完全一致，空袭行动之后特朗普政府并未提出清晰的叙利亚新战略，世界各国均在困惑而紧张地注视着特朗普的动态。实际上，本轮空袭的背后的政治谋划已经超出了叙利亚问题本身，更多地反映了近期特朗普政府紧迫的全球安全战略需要，可能产生影响叙利亚局势及东亚局势的蝴蝶效应。
“妾身未分明”的伊德利卜省
第一，为何伊德利卜省诱发了叙利亚新一轮军事冲突？
首先，伊德利卜省属于停火地位未定区域。2015年底，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政治解决叙利亚问题的决议，主要大国也形成了在叙利亚实现停火的政治协议，各方应当在除恐怖组织活动区域之外的区域实现停火。2017年开始，各方基本遵循了这种停火格局。但是，伊德利卜省不仅是反对派武装最后的大本营，而且有基地组织叙利亚分支等多支恐怖组织武装活动，该地因而不受停火协议的限制，叙内战各方在此区域借助反恐之名频频发动打击，叙政府军频繁动用空军对此地反对派武装实施打击。
其次，伊德利卜省对叙利亚政府具有较大政治威胁。阿勒颇陷落之后，阿勒颇省及叙利亚各地反对派均向伊德利卜省集中。在叙利亚内战各方中，反对派与政府军之间的矛盾最为尖锐，内战最初爆发于双方之间，双方的斗争事关政权的更迭。政府军攻陷阿勒颇之后，土自联军进攻巴布期间，叙政府军窥伺伊德利卜地区，急于彻底消灭伊德利卜省残存的反对派，此地多次发生化武袭击。
再者，伊德利卜属于政治地位未定区域。当前叙北地区势力划分态势的基础，是去年下半年土、俄之间仓促政治妥协的产物，土、俄、美政治妥协的首要目的是确认阿勒颇、巴卜、曼比季、拉卡一线的势力划分，各方对于西北角的伊德利卜的地位问题尚未形成稳定的政治妥协方案，政府军与反对派在伊德利卜省一直危险对峙、攻防频繁。
特朗普用军事手段打政治牌
第二，美国本轮军事打击的政治意义大于军事价值。美国本轮打击行动并非基于紧迫的军事需要，而是出于特朗普全球安全战略的政治考虑。
首先，特朗普政府通过空袭收紧生化武器红线。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美国常规武装力量与其他国家拉开了代差，尤其对中小国家形成了非对称军事优势。生化武器具有抵消美国的常规武力优势的战略价值，堪称“穷国的原子弹”，美国安全政策对化武、核武高度敏感。在第二次伊拉克战争、武装介入利比亚等问题上，美国均不惜采取军事手段解除其化武力量。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进入战略衰退周期，对朝鲜核问题采取战略忍耐政策，对叙利亚多次突破化武红线无所作为，国际社会及美国国内均对美国化武、核武政策的坚定性产生质疑。特朗普上台之后急于重塑美国遏制化武、核武威胁的战略决心。
其次，强化美国国内对化武、核武问题的政治共识。美国自911之后陷入两场反恐战争达十年之久，美国社会形成了抵制海外军事介入的政治气氛。特朗普政府推行“美国优先”战略，采取机会主义外交行动，需要放松美国社会对于海外军事行动的政治束缚。叙利亚化武袭击事件符合“人道主义干涉”、“本土安全威胁”双重军事干预法理，最易形成社会政治共识，且可以摆脱亲俄政治压力。
再者，特朗普政府希望通过叙利亚军事行动改变其在朝鲜问题上的无力感。特朗普政府上台后，美国首要安全威胁已经开始由“伊斯兰国”极端组织转变为朝核问题。目前，美、朝在核问题上迎头相撞、紧张对峙，特朗普政府高调放弃战略忍耐政策，宣布考虑军事解决方案，但对朝鲜核武计划的威慑效果不明显。打击叙利亚化武行动的重要目的是坐实特朗普敢于改变奥巴马战略忍耐政策，敢于采取军事手段解决化武、核武危机，具有军事冒险的不可预测性，并通过在叙利亚实践“警告-打击”以增强其对朝核问题军事警告的威慑力。
最后，企图判阿萨德政府“政治死刑”，掌控叙利亚战后政治重建主动权。俄罗斯强力介入叙利亚战争后，叙利亚政府不仅站稳了脚跟，而且重新成为战场主导力量。军事打击化武事件后，美国会将国际法责任内嵌到叙利亚后续政治解决进程中，从而主导叙利亚战后政治版图。
打击叙利亚对朝核的示范效应
第三，军事打击叙利亚对叙利亚及朝核问题影响。
首先，增强了叙利亚问题的复杂性。当前，叙利亚战局正处于相互停战共同打击“伊斯兰国”组织的关键时期，从战场态势看，政府军与库尔德武装成为打击“伊斯兰国”组织的主要力量。美国如对政府军展开后续打击行动，将加剧美、俄、伊朗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分歧，内战再度爆发与迟滞反恐行动的风险是存在的。
其次，不会根本改变叙利亚战局。本次打击行动是仅针对化武袭击特例，打击目标仅限于特定空军基地，并非针对叙利亚防空系统、地面部队、指挥系统、及政权目标，并无设立禁飞区等后续方案，不具备削弱叙利亚政府军战争能力的重大军事价值。目前，叙利亚战场格局已经稳固，美国无力也无意根本改变叙利亚力量对比，考虑到美国已经放弃打赢两场局部战争的安全政策，不可能因陷入叙利亚政治分歧与军事对峙而削弱对朝鲜军事威慑。
再者，增加了朝核危机的不确定性。虽然朝核危机复杂性远超过叙利亚化武，美国军事解决朝核危机的政治成本与军事风险也远大于叙利亚，但特朗普政府打击叙利亚的后续效果也对其军事解决朝核危机具有示范效应。从军事政策角度，军事解决叙利亚化武是危险信号，如果美国对叙军事行动取得较好的政治与军事效果，则特朗普政府在加强对朝政治孤立，收紧经济制裁绞索的同时，采取军事打击方案的可能性也会提高，未来美国安全决策层将开展军事打击的实质性准备工作。
（作者系四川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西部边疆安全与发展协同中心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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