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棉袄的记忆
岁月匆匆，人生苦短，转眼间母亲离开我们近四十年了。母亲那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想到母亲的人品，一生艰辛的生活，使我做女儿的真正体会到：儿女们的寸草心，永远报答不尽母亲那三春养育之恩。清明节快到了，我想写写母亲，也算是对母亲的最好纪念吧！http://p3.pstatp.com/large/19f10001752c31992332?/1.jpg
在我眼里母亲是最漂亮的人。瓜子似的脸上镶嵌着宝石般闪闪发亮的眼睛，淡而长的眉毛，微微上扬的嘴角衬着整齐洁白的牙齿。个头不高，乌黑靓丽的短发显得干净利落。母亲眼睛不好天天流泪，手绢总不离手。脾气温顺、通情达理、相夫教子。针线茶饭活儿做的各个叫绝。
http://p3.pstatp.com/large/19f7000166c53d3479cf?/1.jpg
记得有一年深秋的夜晚，妈妈身披棉袄，腿上穿着单裤坐在炕上，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缝补着一件花棉袄。那是为姐姐准备的，天冷了姐姐还没棉衣穿正在乌苏一中上学。那个时候我刚满十岁，歪着小脑袋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瞪着眼睛紧盯着那块碎花布棉袄，好生羡慕，一朵朵排列成行红红绿绿的小碎花鲜艳夺目，好看极了，心想“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件花棉袄，那该多好啊”想着想着我就睡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母亲就起来忙乎着，把姐姐叫起，换上了昨晚熬夜缝补的小花棉袄，我也急匆匆爬出了被窝，站在一旁瞧着，母亲收拾好姐姐的行李后把我叫到她的身边告诉我说：你姐进城上学了，我把她送到村口，（那时学生进城上学都是步行）。我突然有一种孤独感袭上心来。站在大门口望着母亲和姐姐越走越远的背影，姐姐穿着那件小花棉袄，像一颗星一闪一闪融进了那条弯弯曲曲伸向远方的路，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http://p1.pstatp.com/large/19f2000159c88a7ad4a1?/1.jpg
母亲心灵手巧做的一手飘亮的针线活儿。一件旧衣服到母亲的手里好像变了戏法儿，很快成为一件时尚好看的衣服。我十三岁那年的一天，母亲整理衣柜时，我不经意看到了包袱角上露出的一个鲜艳的紫红色，我尖叫一声，马上飞奔到母亲身边，问母亲里面装的是什么，母亲说是一件四十年代的旧衣服。因为颜色的问题，我嚷着让母亲打开包袱看看。母亲冲我笑笑，解开那个小方单，一件面料是紫红色的花绸子，里料是绿绸子中间的添絮是丝棉的旗袍呈现在我的眼前。这是一件紫里透红高贵、典雅、即传统又时尚，做工非常精致的棉旗袍，摸上去手特别舒服，软棉又丝滑。
http://p1.pstatp.com/large/19f4000307cafcd75425?/1.jpg
母亲用手轻轻抚摸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说这是她跟父亲结婚前，父亲在乌鲁木齐地摊上买的。母亲跟父亲成亲那天她穿了一次，也仅仅穿了那一次。 母亲说天天做家务，干粗活，这么好的衣服哪里舍得穿呢?再说了在这个特殊年代，人们把旗袍当做“四旧”来批判，这样的衣服是不敢露面的。母亲眼睛一亮说“我把它改成对襟的小棉袄你穿吧，上面改件棉衣，下面做件衬衣，” 说干就干。母亲拿出剪刀，从旗袍中间剪开。当时我看到母亲的手在打哆嗦，可能是心情激动想起了什么，也可能是有些不舍，这么漂亮的衣服陪伴她半生，说剪就剪了。
http://p1.pstatp.com/large/19f90002fd72efea7a03?/1.jpg
我小时候有个习惯每当赶上母亲缝制棉活儿的时候，我总是好奇的看她缝制的过程，妈妈从炕角落里找出她的针线筐，带上她的老花眼镜，手指上戴上顶针儿，两只腿盘坐在土炕的毛毡上，有时还从眼镜片上方看我，很像旧时代老教书先生的模样，特好玩，特和蔼，有时还喊着我给她纫针线。裁剪结束后，便开始添絮、垫铺棉花，仔细的、平展的、一层一层的，针线扣缝制的密密匝匝的、大小均匀、非常细腻、跟缝纫机针裾差不多，到了上里儿这道工序时，在边角还要涂上一层浆糊，这样成品以后可以有形儿。不过最好看的还要看母亲编制的棉袄上的五个蝴蝶结形儿的扣子，她说布扣代表的寓意是吉祥如意、平安健康。棉袄做好后我穿在身上又合体又好看，别提心里有多美了，时不时的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
http://p1.pstatp.com/large/19f2000159ca19acedb4?/1.jpg
童年是一壶清香淡雅的香茶，常常勾起我对母亲的回忆。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物质生活极度困乏，生活用品基本上都是凭票购买。因我家孩子多，父亲工资低，全家人春夏秋冬的衣服全部凭着母亲手工缝制。而且当时家里穷买不起缝纫机，直到二哥工作后才添置。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夜，静静的。寒冷的西北风吹得门前的大树“呜呜”哭泣。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戴着一副老花镜，双腿蜷在土炕上。她的头低着，正在缝补我们的衣服。她手中的针线在衣服上穿来穿去。（因我不慎将煤油灯罩打碎）煤油灯里发出微弱的光照着狭小的土屋，发出滚滚浓烟，呛得让人难以忍受。母亲的咳嗽声惊醒了我。我一眼就看见母亲像我在睡觉前看见的那样双腿还是蜷曲在一起。熬红的眼睛里，泪水成串地滑落在她那憔悴的脸庞上，稍作停顿，又滚落在胸襟前。一股股暖流涌上心头。“妈妈，快睡吧！”我说。母亲微微把头抬起来，打了一个哈欠，微笑着说：“丫头，快睡吧。我不困。天冷了，你们明天还等着要穿呢！当时我在心里默默的反复背诵着小学二年级的课文“妈妈给我缝棉衣，千针万针缝的密，妈妈缝衣多辛苦，我穿棉衣要爱惜”。从此，我穿衣服倍加珍惜，生怕破损母亲又要辛苦熬夜了。
http://p3.pstatp.com/large/19f500015b3a7413cfe3?/1.jpg
母亲喜欢蓝色，穿的衣服一年四季总是以蓝色相伴。一件蓝色的大襟棉袄穿了十几年，里里外外摞满补丁也舍不得扔。在我的记忆里冬天里从未见过母亲穿棉裤和棉鞋，只穿两条单裤和布鞋，出去一趟冻得身体直打哆嗦，嘴唇发紫。有时家里实在买不起棉布，就买供销社包装布匹的粗大布做棉衣穿。买回后用染色染成黑色和红色的两种，黑色的给男孩子做棉衣，红色女孩子做棉衣，就这样妈妈都舍不得给自己做一条棉裤穿。
http://p1.pstatp.com/large/19f2000159cbb5573e43?/1.jpg
七十年代哥哥姐姐工作了，我的家境有了好转，母亲到供销社里买了两米减价的黑底兰花的绸子做了件新的对襟棉袄。母亲穿上这件新棉袄年轻了许多，也给自己增加了自信，当即把发缵剪了变成了齐耳短发，我望着妈妈斑白的头发心里暗暗发誓“我们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幸福的好日子”，但不久母亲又遭厄运。一九七八年初母亲得了曲靖论坛晚期，全家人悲痛欲绝和焦急，在奎屯医院做了手术但无济于事。在病危期间父亲为她准备后事。母亲喜欢蓝色，姐姐托列车员在西安买了五米蓝绸子做寿衣。姑姑做寿衣的手艺是当地的一绝家家做寿衣都请她。记得寿衣的面料是蓝绸子上面都是小星星，里料是紫红色的平布，棉裤也是同样的。最有特点的是一双蓝绸子的绣花鞋了，鞋底绣的全是莲花，鞋帮上也是各种奇美的莲花图案。母亲临终前父亲拿过寿衣让母亲看，母亲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脸上浮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母亲去世入殓那天父亲将陪伴母亲十几年的蓝棉袄包的严严实实让母亲带走。父亲说“这件棉袄是你们妈妈的最爱，让它到天堂里继续陪伴吧”。
http://p1.pstatp.com/large/19f90002fd74ec81748e?/1.jpg
时光荏苒，岁月无痕，如今已步入老年的我，时常想起母亲与棉袄的温暖日子。母亲的一针一线为我们挡住了风寒，融进了她老人家对我们的无限亲情和关爱。是母亲将她的爱恋和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一件件棉袄上，是母亲这种强烈的、无私的爱陪伴我们融化了寒冷的冬天，保护我们度过了幸福的童年。我们健康成长的路，是母亲用艰辛和困苦铺垫的。今天提及母亲更加激起我对母亲的深切思念，特引用古诗《忆母》作为结束语；“河广难航莫我过, 未知安否近如何。暗中时滴思亲泪, 只恐思儿泪更多”!
作者：高明华 乌苏市工商联退休干部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