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姬》48 噩耗
离了大理寺，王妃白姝与千弘彦并肩走在最前面，两人久久沉默。尾随王妃白姝的尘烟与瑾儿，和段惊飞走在不远处。眼前，已经是长安西郊，栖枫林，时值深秋，正面树林一片火红，白姝示意尘烟与瑾儿留在栖枫亭中等候，自己则与千弘彦走进林子中，直到看不见三人了，白姝跪在千弘彦面前。“王妃，这万万使不得。”千弘彦伸手想要将白姝搀扶起来。
“千大人不必搀扶白姝，这次回到长安，白姝心里有愧，只因为你的独子。”千弘彦眼见白姝脸上一脸肃穆，双眸中带着哀伤，对白姝还未开口的事情，已经猜的七七八八。
“那一日，白姝逃了王爷婚礼，一路辗转，到了大漠，正好遇到您的独子千丛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传说中的剑客伢子，拜在了他的门下学习武艺，只为了，能够替我报仇。”白姝说着说着，想起昔日千丛云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两行清泪，流淌下来。
“而后我带着我的几个师兄，前去拜月教，他们……他们……都死了。”白姝言语哽咽，说到这里，千弘彦如遭雷击，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脸不可置信，说：“我儿子不会死的。”他怔怔看着白姝，再也掩饰不住内心忧伤，哭了起来。
“算命的说我儿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为何会这样？”千弘彦无助地跪了下去。
“今日白姝冒昧前来，便是为了告知千大人这件事情。阿云的死，和我有莫大关联，纵然千大人要押解我去大理寺，白姝也毫无怨言。”白姝跪在地上，直面自己的错误。
“拜月教，那是武林中的所在，你到底是什么出身，竟然和这些人有关联？”千弘彦纵然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早已身亡，也不得不让理智压住心头的悲痛，追问姝姬。
“不瞒千大人，十多年前，家父正是武林翘楚白骨山庄的庄主白靖。家父生前，为大唐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更是赢得中原武林一致认可，成了武林盟主。在白姝才十六岁的时候，参加了拜月教主明月的即为典礼，遭遇了离陌心的叛变，这之后，夺得拜月教教主之位的离陌心，带着大批人马，杀到白骨山庄，我爹爹、白骨山庄上上下下三百多条人命，都是死在离陌心手上。”白姝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将自己的身世经历全都说了出来。
“看起来，江湖上传言，你在天香楼，就是为了等待传奇剑客伢子出现，帮你复仇？”白姝并不否认，点头认可，说：“确实是这样，只是，白姝在天香楼的这几年，一直没有等到剑客伢子，却原来是伢子剑客，早已经在大漠中孤身度日了。”千弘彦冷冷一笑，说：“忍辱负重，比起世间的男儿，你也算得上是一位巾帼了。”
“复仇，总会有代价，既然我儿子是因为拜月教而死，我自然不会怨怪你，要怨怪，也是拜月教的人。”千弘彦走进白姝，心头总算平静下来，任谁遇到这样的血海深仇，只怕也不会被小情小意所羁绊。
白姝抽出千弘彦腰间的佩刀，往脖子里一横。好在千弘彦出手迅速，夺了过来。
“你这又是何苦？”
“白姝宁可你心里恨着我，也不期望你能原谅我，阿云之死，我也只能意思相报！”白姝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那样子，似乎真的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
“王妃不必如此，这世上的人，生死有命。阿云死了，也是他心甘情愿随着你一同前去的，他本事不济，又是一生清苦，或许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只是这人生在世，剩下我千弘彦孤独一人，不免显得寂寥乏味了。”千弘彦收起佩刀，插入刀鞘，走在前面，正好一阵秋风扫过，黄叶簌簌落下，他一身黑衣，走在纷飞落叶中，甚是让人怜惜。
“千大人，若不嫌弃，从今以后，白姝就是你的女儿，你便是白姝的义父了！”白姝起身，追了过来。千弘彦并未转身，淡淡说：“如此甚好，有个王妃做女儿，从此也不叫大理寺卿李君尧小看了。”他这话，分明带着无数苦涩。
两人一前一后，从栖枫林中走出来，担忧了许久的段惊飞与尘烟几人，总算放下心来。
怡心院内，九夜姬日日夜夜都在门口徘徊，望着长安的靖王府，人也越发显得消瘦了。倒是幽王李霄，时常前来怡心院，看到九夜姬这个样子，不免有些失望。他从高头大马上翻身下来，说：“九夜姑娘站在这门口，是在痴等我那哥哥么？”
九夜姬听到是李霄的声音，立即收敛起来，转身想要逃走。
“我哥哥断然是不会再来了，要知道，天香楼的姝姬早已经回到长安，我哥哥一门心思对她好，你岂会不知道？”九夜姬停了下来，知道李霄这才前来，必定有事。护院大人说过，能不能再见到靖王，就看她听不听幽王的话了。
“你这样痴等，自然是等不到我哥哥的，如果你还想见到我哥哥一面，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李霄当先走在前面，护院早就引导着他去了一间特意准备的房间，不一会儿，九夜姬也被带了进来。
“要知道，你花魁的位置，也是天香楼的姝姬选择做了我哥哥的王妃，才会轮得到你。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的哥哥。我也不需要别的，只消你进了王府之后，能够时时刻刻帮我看着我那个不省心的哥哥就好。”九夜姬听得似懂非懂，眨巴眨巴着眼睛，问：“这样真的好么？”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哥哥，我这么做只是想帮你，同时也想帮帮我这个哥哥。他的王位，就快要保不住了，还一天天围绕着姝姬转悠。太子早就已经对我哥哥心存防备，我这么做，是想让我哥哥做上太子之位。”李霄始终带着笑容，这么说，九夜姬多少有些心动了。
“只要是为了王爷好，而我又能留在王爷身边，我听后幽王吩咐就是。”
“呵呵，孺子可教也。”
李霄随即从身上掏出一份刑部的名单，丢在桌子上。说：“这是你在刑部的名单，我已经差人将你的名字除了去，自此以后你就是自由身。我那哥哥宅心仁厚，又只服饰了他一人……该怎么做，我想你也清楚。”幽王李霄，呵呵笑着，从里间走了出去。
九夜姬怔怔看着桌子上的小本子，有些失落，她自幼在怡心院长大，离开这里，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九云山上，罗世吉收到一封南疆的来信，看完之后，罗世吉随手将信件丢进火盆中，瞬间烧成灰烬。
“大局已成，该是行动的时候了。”罗世吉本来一脸仁厚，这话从他嘴里说出，顿时显得十分老辣，身后的弟子不明白什么情况，问：“是什么大局？”
“安陆，你带着几百名弟子下山，去长安，周边所有门派，若是听到‘拜月教’三个字，有反抗者，格杀勿论！”罗世吉站在九云山山顶，脚底下呼呼风声，云起云卷，仿若是仙境一般。
“白靖大哥，你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不要怪罪兄弟，你做武林盟主，已经很长时间了。”罗世吉紧紧握住拳头，睥睨着山下一切。
这个世界太安静，需要纷争！
罗世吉抬手，平稳有秩的云层被气流搅动，不断翻腾滚动。
长安城内，仍旧是一片安静祥和，看不出有什么风起云涌。天山的人，早已经将白姝和伢子相遇的事情散播出去，此事在百姓口中没有掀起多少波澜，倒是令不少人记住了拜月教和白骨山庄遗孤这两个关键性字眼，至于白姝是否还是黄花大闺女，没有多少人在乎。
大理寺内，千弘彦手里拿着刻刀，雕刻的这一块木质灵牌上面，写着千丛云的名字。尾随段惊飞而至的，是白发白眉的裴元峰。
“长安郊外，平安镖局，出人命了！”段惊飞一脸慌张，办案多年，这个老手都有些迫不及待。
“平安镖局被灭门了。”裴元峰补充，很显然，自从琴儿与惠无牙那件事情之后，这个冷酷的人物，已经站在千弘彦这一边。千弘彦丢下手上的灵牌，站起身子，说：“有人看护现场么？”
两人均是点头，然而眉间仍旧带着忧虑。
“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似乎是高手所为。平安镖局的人，全都死于这种暗器之下。”裴元峰用黑色手帕包着一枚黑色小针，三棱型，上面既没有标记，也没有暗号，暗器表面还呈现出光泽。
“死者中针的位置，均在脖颈大动脉之处。针入肉两分，死者均是死于流血不止。”千弘彦冷冷看着黑针，神色异常，并未说出一句话，反而问：“裴少卿，之前你是否是江湖中人？”裴元峰不知千弘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并为回答。
“这些人，恐怕不是对皇上的江山有什么企图，而是中原武林。但若你不熟络江湖上的事情，就不需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查案了。”千弘彦直来直去，顿觉此事非同寻常，比起长安盛传姝姬是狐妖所化还要严重。
“家父是曾是九云山掌门。”裴元峰淡淡说了这句话，千弘彦与段惊飞均是震惊。
“二十多年前自愿离开九云山的裴济，是你父亲？”千弘彦问了一句，裴元峰只是点点头，并无多话。
“这是江湖上失传的手段，叫做‘溃血针’针的形状是三棱形，中间有小孔，是为了放血而制。中针者，伤口迟迟不能愈合，久而久之，就失血而死了。只不过……”千弘彦不再揣测，跟随段惊飞与裴元峰急匆匆从大理寺赶了出去。
李君尧就在大理寺门口，三人见面，也并没有打招呼，官服卷起一阵风，差点将李君尧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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